顾明玉坐在顾宋氏的左手边，同裴秀容对视了一眼，然后很快移开了视线。

裴秀容却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漠与鄙夷。

其实顾明玉的心情也很复杂，一方面，她自然是乐于看裴秀容出糗的，可另一方面，她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她出了乱子，怕是连带着她也要被人说嘴。顾明玉低着头，敛住了眼中的情绪，只盼着裴秀容能争点气。

比起恶名在外的顾四夫人，更让人心生忌惮的是顾宋氏，能教出那样跋扈的丫鬟来，说这顾宋氏心思良善，裴秀容是万万不信的。

亏得钱氏自以为是，却不知她的做法正好应了顾宋氏的心思，不然以顾宋氏的手腕，莫说是一个钱氏，便是几十上百个，加在一起也不够看的。

裴秀容立在一旁，看着淑芳阁的人将早点一一摆在桌上。

“侄媳妇，给我盛碗汤来。”一落座，顾钱氏便迫不及待的使唤道。

裴秀容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空碗，舀起汤勺盛了一碗，稳稳的放在顾钱氏座位的斜前方。

“哎呀，怎么这么烫！”顾钱氏重重的将碗放下，溅出的汤汁一下弄脏了裴秀容的衣裳。

“哟，侄媳妇你也是，站的离我这么近做什么，脏兮兮的，难看死了。”顾四夫人嫌弃的用手帕遮着鼻子。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躲？”一直不曾开口的顾宋氏向裴秀容招了招手，“快些擦擦，你四婶就是这个性子，你再去给她盛一碗，赔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

顾宋氏表面上是在劝和二人，可这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得不多想。明明是顾钱氏的不是，却让裴秀容去道歉，没看见顾钱氏此刻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了吗。

裴秀容并没有如某些人想的一般发作出来，而是嘴角微微上扬，“母亲说的是，四婶稍候，我再去盛一碗。”

就在她转身向前迈开步子时，桌下忽然伸出一只脚，猛地踩了一下她的裙角，裴秀容一个踉跄，好险没有摔倒在地，慌乱之际连忙扶着桌子，这才站稳了。

“啊呀，侄媳妇你怎么毛手毛脚的，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了，那可真是丢了大丑了。”

裴秀容在原地站直身子，镇定自若的将歪掉的发簪扶正，“四婶教训的是，秀容会注意的。”

见她不慌不忙，顾钱氏在心里轻嗤一声，“装什么装！”

裴秀容很快又盛好了一碗，看见她朝自己走过来，顾钱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缓缓伸出一只脚——又要故技重施。

然而裴秀容又怎会让她得逞。

裴秀容目视前方，看似毫无所觉，却在顾钱氏将脚伸出来之际，狠狠的踩了上去！

“啊——！”顾钱氏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

裴秀容“吓得一抖”，一下子将碗扔了出去，那还带着余温的汤兜头而去，泼得顾钱氏满身都是。

“我的脸，我的脸！”顾钱氏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汤虽然已经没有刚出锅那么热了，可是浇在身上就像着了火似的，烫的顾钱氏满屋乱窜，整个大厅里只听见顾钱氏的大吼大叫，刺耳极了。

“来人，还不快去带四夫人换身衣裳来！”顾宋氏脸色发黑，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吩咐道。

侯夫人发了话，立刻便有在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向顾钱氏凑了过去。

“别碰我！”顾钱氏挥开了那丫鬟的手，此刻她已用帕子擦了脸，虽然脸上油腻腻的，但好歹能看见人了。

顾钱氏叉着腰，指着裴秀容便骂道，“你个丧了良心的贱人，敢作践姑奶奶，老娘饶不了你！”

“四婶这说的是什么话？”原本因失手泼了她而“大惊失色”的裴秀容蓦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您到底是我的长辈，秀容怎敢对您不敬？方才也不知怎么踩到了什么，又听见您的喊声，秀容这才慌了手脚。四婶若是对秀容不满，只管说便是，作甚要这样拐弯抹角？”

“你！”顾钱氏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她脸上本就消瘦，衬得一双眼睛大的吓人，此刻她瞪着眼睛，好像铜铃似的，叫人忍不住心生怯意。

不过她若想攀扯裴秀容，裴秀容也是不会让她轻易得逞的。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在座的姑娘们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偏向于哪一方。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之时，主座上的顾宋氏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锵！”一声脆响引得众人悉数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