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注意到,裴清出现时,周围几个小丫鬟都害羞的低下了头,就连田婆子那个老货,看向裴清也是一脸笑意——她眯了眯眼睛,老东西,真是生怕不够给她丢人的!
“给父亲、太太请安。”裴清的声音清阔,如珠玉入盘之声,清脆、利落。或许是晨起之故,犹带着一丝沙哑。
“快坐下,怎么一早就过来了?”裴正肃连忙使人在他左手边加了一把椅子。
裴清落了座,“这几日见父亲忙于公务,儿子担心耽搁了父亲的事,只是有些话,思来想去还是要道与父亲。听说父亲这几日都在太太这里用早膳,儿子便不请自来了。”
与裴秀容在府中受冷落、裴廉在府中因被过于跋扈而不受待见不同,面如冠玉的裴清在府中更受一众丫鬟的青睐,便是上了年纪的嬷嬷,对他也是喜爱有加,就连府中的小厮也是争着抢着去他身边做事——身为未来的家主,他似乎天生已经具备了让人甘心为他驱使的特质。所以很多府里的事,裴清甚至不必像裴秀容一般费力打听,自有人传到他的耳中,今日之事也是一样。
“什么不请自来,你时间那么紧凑还过来请安,我和你母亲都甚是欢喜呢!”
裴正肃对于这个从小就嫌少让他费心的长子可以说是寄予厚望,裴清一来,王氏甚至觉得自己都得排到他后面去。一如现在,很难想象裴正肃这么一个平素刻板守旧的人,居然会对着自己的长子笑成一朵花似的,还拉着他一个劲儿的嘘寒问暖。
王氏叫人端了一杯酸梅汤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啧,这般父慈子孝的戏码,还真是让人生厌。
“夫人?”就在王氏有些出神的功夫,裴正肃突然在一旁唤道,王氏这才反应过来,众人的目光不知何时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太太,”田婆子在一旁低声提醒道,“方才大少爷在问您安。”
“瞧我,”王氏似是有些懊恼的敲了敲太阳穴,“最近精神总是有些不济,方才竟然走神了。”
裴正肃一脸关切,“你可还好?不如待会儿用了早膳,让人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吧。”
“不用,哪里用的上这般兴师动众的,我就是夜里睡得不大安稳,早上就没什么精气神,待会儿去补一觉就好了。”
裴正肃这才松了一口气,裴清也道,“太太这般辛苦,母子连心,他日弟弟定会好好孝顺您。”
提及肚里的孩子,王氏眼中终于有了笑意,“什么孝顺不孝顺的,只要他能让我少操些心,也便罢了。怕只怕他是个泼猴呢。”
三人又说了几句——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王氏在一边看着裴正肃如何对裴清“关爱有加”,裴清突然起身,对着裴正肃郑重的拜了拜。王氏心中一紧,“重头戏要来了。”
果然,接着便听到裴清用饱含歉疚的语气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亲对我一向不求回报,然则孩儿有一事,怕是还要为难父亲。”
裴正肃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什么回报不回报的,你是我的儿子,父亲养育儿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说吧,到底是何事让你如此为难。”
“父亲可记得夫子家中有一女?”他口中的夫子,乃是汝南书院的山长宋大家,膝下有二子一女。
“为父怎么记得,他那女儿比你还虚长一岁?”
王氏发誓,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裴清的脸上出现手足无措的神情——这在向来冷静自持的裴清身上实在是少见。
只见裴清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父亲有所不知,夫子之女原本有婚约在身,谁知家中祖母去世,要守孝三年,那婚约便作罢了。孩儿在汝南书院举目无亲,平日里多亏了夫子一家的照拂。夫子家中的两个兄长没少帮衬孩儿,便是师娘,也总会给孩儿做些衣裳,然后托雯如给孩儿送过来······实不相瞒,孩儿心系雯如,希望父亲能同意孩儿同她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