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氏一进门就开口说情,“夫人,大小姐跪得都脸色煞白全是汗了,再这么跪下去,膝盖坏了不说,人也得病倒了。母女哪有隔夜仇呢?大小姐下跪就是向您低头了,您还不许她起来么?”
“她下跪哪是低头,分明是向我耀武扬威!她被我惯坏了,趁着这一次好好挫挫她的锐气也好。”唐氏尖着嗓子回道。
白弘敬本是坐不住的人,被亲娘拘在这里写请人来赏菊的帖子,早已想溜出去了,便见机而道:“娘,那我去看看姐咋样了。”
“看什么看?这八十封帖子写完了么?错一个字,打一下手心;错十个字,今儿个甭吃饭了!”
唐氏冲白弘敬高声责问,黎氏怕羊肉吃不到惹得一身骚,便也悄悄地退出了书房。
白弘敬提笔写了几个字,忽被唐氏打了一下手,“娘,你作甚打我?”
“瞧瞧你写的赏,错得离谱!”
白弘敬低头细看,果真多写了两横,索性撂挑子不干了,“娘,府里会写字的下人多得是。就算你不想叫下人写,姐姐妹妹写的字都是极好看的,何必押着我在这儿,那我撒气?”
“你写了错字,那些贵人们收到帖子一看,还不笑掉大牙?别看小小一封帖子,事关白府体面,不得马虎!”
“这要面子,那不能马虎,那您怎么不自己写?”白弘敬对上亲娘那一双冒火的眼睛,不由得气势弱了数分,再提道:“或是拿去万卷楼刊刻印个几百上千份,到了要下帖子的时候,填上人名和日子不就成了?”
白语晖跪着受罚,白弘敬不肯写,白语妍怀着身孕不宜久坐动笔,唐氏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继续写帖子,可明儿个赏菊的令已下达全府,上百种**已接二连三地送进了白府,灶屋也席面做准备。
万般无奈之下,唐氏只得把去万卷楼印帖子、按着花名册填上人名和日子、再送往各府的贵人等事,全权拜托给了白弘敬。
白弘敬手舞足蹈地领命去万卷楼,随后唐氏也离开了书房,把白府转了一圈,下人们各司其职,忙中有序。是以,她又慢慢地踱步去上房,却不许丫鬟婆子们通报,轻手轻脚地进了正院,躲在半人粗的桂花树后,观察白语晖是真跪还是假跪。
只见上房里白语晖直着腰杆跪地不起,王越之与白语妍并排坐着,高几上的八样干果,夫剥妻吃,彷如饕餮。
倒是黎氏,既没坐着也没吃东西,站在白语晖的正前方,微微弯着腰,装出苦口婆心劝人的模样。
“晖丫头,我在夫人面前,替你说了许多好话,可是夫人心硬,非要给你一个教训。你也甭再跟夫人斗气了,哪怕斗赢了,伤了膝盖,没个一年半载地养不好,以后甚至会落下病根。”
好你个黎氏!
在书房才说了一句求情的话,便来晖丫头面前夸大功劳,还说我心硬!甚至还站在晖丫头的前面,连下跪的便宜也要占!再放任这根搅屎棍说下去,还指不定把我和晖丫头的母女之情离间成什么样!
唐氏脸色铁青,于桂花树后走出来,立于正院中,大声斥道:“一个个的,都去哪了?”
丫鬟婆子们闻声而入,低眉敛目地站成了两排,齐声问:“夫人,您有何吩咐?”
“你们进府几年了,最晓得我的脾性,如今也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唐氏一句厉喝,不仅吓得丫鬟婆子们畏惧不已,连在上房里的黎氏、白语妍和王越之也都屏息凝神聆听教训。
“我早就说过很多遍,府里油水足,硕鼠横行,万一咬了人,发生鼠疫,那就是大麻烦了。我再三再四地叫你们看管上房的时候,绝不许任何人在上房里吃零嘴,否则被我抓到一次,罚一次!你们都皮痒了?”
当家主母一向宽于待人,今儿个发这么大的火,却还没立刻喊家丁护院们上棍子,说明不是真心要打这些人!
有一个年长些的婆子道:“夫人,妍小姐要吃,我们哪里阻拦得了呢?”
白语妍自打怀孕后,一天吐几回,不爱吃正儿八经的饭菜,倒爱随时随地吃些零嘴,开胃解馋又不会饿着。因她招了王越之为上门女婿,又怀着身孕,府里的人全都敬她三分,往日不敢随便踏入的上房和各种规矩也都忘了!
“相公,快把地上的碎壳捡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