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明月不在,满天星斗争奇斗艳,似点点碎银。晚风拂过,似在轻抚大地上所有熟睡的生灵。
白府的门子跟敲梆子打更的更夫闲聊了几句,打着哈欠有些犯困,刚迈进角门,便听见马蹄声和车轱辘声由远及近的声音。因街上早已宵禁,他们有些好奇谁半夜闹出这么大的响动,纷纷把头探出角门——马车陆陆续续地停在了白府门前!
“你们是什么人?”四位门子齐声问。
一身穿蓝布长袍的男人跑到最前面回话:“鄙人是永庆班班主杨春泰,受谭督主相邀,赶来贵府,于后天登台唱戏。”
“你快去告诉大小姐这帮戏子来了。”一门子低声嘱咐后,回道:“原来是杨班主,不曾远迎,失敬失敬。”
杨春泰谦虚一番后,张嘴道:“我们半夜赶来,实在是受谭督主所托,不敢怠慢。深夜来叨扰,想来府上的主子们都歇下了,劳烦你们给找个地方让大家伙儿歇歇脚。”
“杨班主,主子们晓得你们要来,早就叫人腾出了一整个后院来,我这就带你们去。”
“还有,这几辆马车上都有行头,劳驾你们再找几个人来把行头全部搬过去,再把马车卸下来,让几匹马儿也吃顿饱的。”
“杨班主,这些事不劳您吩咐,我们也会做好的。”
门子客客气气地引着永庆班的人往白府里走,伶人们东看看西瞧瞧,嘴里不停地夸白府宽敞奢华。
众人经过小花园时,忽见一妙龄女子手拿网兜,在花丛里穿梭,五彩斑斓的花,衬得她十分娇俏可人。她身穿浅黄色绣白梅妆花褙子与白色挑线裙子,文雅娟秀,姿容娇美,笑容灿烂,令伶人们一看就晓得这位姑娘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
“大小姐,您这么晚不睡,来小花园作甚?小心蚊子叮你一身包。”门子开口打招呼道。
白语晖直起身子,含笑回话:“我来捉些萤火虫玩,这些人是?”
“大小姐,我是永庆班班主杨春泰,受谭督主所托,来贵府唱戏助兴。因还不晓得贵府要点些什么戏,怕行头备得不足,特意早来一天,好做准备。”
白语晖一面听杨春泰答话,一面打量这群伶人。这群伶人多是男人,个个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算不上美男子,但也都不丑,还透着一股文雅气度,大概是因为日常唱戏,为了保护嗓子和身段,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大有文弱书生之势。
在这群绿叶丛中,有两朵红花格外抢眼——同梳桃心髻,皆穿芙蓉色鸡心领褙子与同色挑线裙子,虽是金兰姐妹的打扮,但长相却大有不同。
一位姑娘个头矮一些,双瞳剪水,唇红齿白,第一眼看过去就是个美人胚子,也很耐看,脸上没什么瑕疵,该是永庆班最受追捧的花旦;另一位姑娘,美则美矣,两道眉毛靠得近又十分浓密,窄长的脸,英气逼人,许是唱《穆桂英挂帅》
《花木兰》等戏的刀马旦。
白语晖这么想着,却觉得两位姑娘很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忽然之间又想不起来,便盯着她们多看了两眼。
长相英气的姑娘见大小姐看着自己,巴不得能被她看上,好花重金捧自己,便不自觉地眨了一下右眼,暗送秋波。
骤然抛出来的媚眼,叫白语晖有些倒胃口,收回视线时,恍然大悟——她们不就是通缉令上的那两人么?
她心乱如麻,却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笑吟吟地回话:“杨班主,我瞧着你们永庆班的全是能人,假以时日,你们定能成为四大戏班之一。”
“借大小姐吉言。”
白语晖捂嘴打了个哈欠,装出犯困的样子。
门子晓得大小姐不愿再周旋了,便道:“大小姐,夜里蚊子多,您还是早些回去安置,我们便不打扰您的雅兴,先带他们去后院歇着了。”
“去吧。”
白语晖转过身,继续用网兜补萤火虫,等他们走远后,才跟宝荣一齐回房,刚一关门,便焦急地在房里来回踱步。
宝荣不明就里,开腔问:“大小姐,那些戏子您也看过了,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您还不安置么?不然,明早起来,您的脸色又该有些憔悴了。”
“宝荣,要出大事了!”
“大小姐,要出什么大事?您可别吓我。”
白语晖已识破谭庸的诡计,却没想出应对的法子,不好对宝荣讲明,索性把宝荣推出了里间,再躺回**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