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小的在外守门,并不知太后娘娘身体如何,不如您找太后娘娘贴身伺候的人问问。”
这话说得在理,皇后便挥手示意守卫退下。
“厂臣,母后是身子真的不舒服,还是瞧着皇上没来接不愿就这么回去呢?”皇后用戴着金丝护甲的左手遮着嘴低声问。
徐怀策如实答道:“臣不知。”
“天底下还有厂臣不晓得的事情?”皇后甚是诧异。
“皇后娘娘,臣去河北二十多天,昨儿个才回来,宫里宫外不知情的事多着呢。”徐怀策正色解释完,又道:“皇后娘娘,既然您来了,不论能不能把太后接回宫,给太后娘娘请个安准没错。”
“厂臣说得对。”只要能见上太后一面,真病还是假病一目了然,再下对策也不迟。
徐怀策招了个眼熟的宫女来问话,“太后娘娘在哪?”
“回禀督主,太后娘娘在藏拙斋。”
打听清楚后,徐怀策命令道:“你们这些人,全部去春晖堂外等着。”
宫女内侍们有条不紊地走了,皇后也明白了,太后定是住在春晖堂,厂臣才会叫她们全去那边等着,一旦太后要走,方便搬运箱笼细软。
“皇后娘娘,您也晓得太后娘娘不喜欢劳师动众的,还是您和臣一起去看太后为好。但凡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臣去办。”
她这个皇后能重新得宠,都是得厂臣提点,哪里还敢要他伺候,便敷衍地应了声,一齐走去藏拙斋。
一颗千年香樟长得郁郁葱葱的,犹如一把大绿伞将一进的宅子护在伞下,远远看去,还真像藏在香樟树下,称之为藏拙斋真是一语双关。
院子里没人看守,皇后小声嘀咕:“母后待贼都不晓得。”
话音刚落,藏拙斋里传出摔杯碗的碎裂声,随之而来的是暴怒声,“枉你当了三十多年御医,竟连哀家得的什么病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你这废物何用?”
太后真病了?
徐怀策抢先一步进了藏拙斋,只见地上全是贡瓷碎片,一位两鬓斑白的御医双膝跪在碎瓷片上,鲜血已在他膝下漾开了一团。太后穿着丁香色绣宝瓶纹的圆领袍,坐在黄花梨木高几旁,旁边站了若干宫女太监,全都垂首屏息。
“太后娘娘,您为何事大动肝火,都气出皱纹来了。”徐怀策开口道。
太后脸色稍霁,“厂臣,你怎么来了?”
此时,皇后也迈进了门槛,一看满地碎片,眼底闪过一丝惊吓,随即笑道:“母后,皇上在慈宁宫给您布置惊喜,特派臣妾和厂臣来接您回宫。”
“哀家今儿个不想回宫。”太后仍是那一番说辞。
皇后小心翼翼地跨过那些碎片,走到太后面前,行了福礼才道:“母后,一别近两个月,您比出宫之前瘦了许多,定是庖厨们在吃食上糊弄,宫女内侍们也都不尽心服侍才会这样的。臣妾实在是舍不得您在这儿吃苦,还是回宫吧,起码在吃食上要精细营养许多。”
“哀家没什么食欲,吃了几口就味同嚼蜡。再加上近来天气热了,吃了酥山肚子疼,不吃又热得难受,一天洗四五个澡,实在是难挨得很。”太后抱怨道。
皇后接话道:“母后,您这是苦夏了,等回了慈宁宫,每天往正殿里放冰块,屋檐上浇凉水便能解暑热。”
“可胡御医说不是苦夏。”太后狠狠地剜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
胡御医双手捏紧裤腿来缓解疼痛,“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脉象虚浮,脾胃虚弱,加之月事淋漓不净,绝非苦夏,而是《金匮要略》里说的百合病。不才也按照《金匮要略》里说的知母百合汤方开了药方,要七枚百合和知母三两,各取一升泉水煎,滤渣,再合起来一升五合,分早晚两次服用,确实有效。”
“若是有效,哀家的葵水怎来了一个多月未停?人都虚了。”
太后坚持认为自己的病不是百合病,也对胡御医开的药方毫不相信,胡御医却说得头头是道,到底谁说的才对?
徐怀策晓得女人月事是难以启齿的事,不宜说得太细,便道:“太后娘娘,不如您回宫后,请太医院的御医们联合诊治,总有人能治好您的病。不然这么拖下去,可别小病拖成了大病,让皇上痛心,让苏先生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