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钟尚偷偷打量着督主夫人面有愠色,话语婉转,却提醒他不要逾矩了。
他慌忙拱手道:“督主夫人,督主并未规定您对他的称呼,卑职也不敢妄言,留待督主回来了,夫人再问督主也不迟。”
未等白语晖回话,他便匆匆告退了。
宝菡命人撤下碗碟,请示道:“夫人,要给您捧水来沐浴么?”
一听见夫人两个字,白语晖愣住了,年仅十五岁被叫做夫人,未免忒老气横秋。可是,钟尚已传了话来,她陪嫁来的大丫鬟已经从善如流,怕的是罚银钱。她能怪丫鬟们太会审时度势,不把她放在眼里么?
不,她不能!
在大耀王朝,夫为妻纲,连她还要看徐怀策的脸色过活,更别说手底下的那些丫鬟们。她们哪怕得了她这个主子再多赏赐,也不敢不把徐怀策的话放在心上。
陪嫁来的丫鬟婆子们尚未观察出谁是忠仆,倒是钟尚对徐怀策忠心耿耿,哪怕得罪有太后当靠山的香织也不怕,可惜,不能为她所用;至于那些姑娘们,各有靠山,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更别说喜怒无常的徐怀策,比冤家更可怕。
从明天开始又要接管那么多铺子,穿书前有工作经验的她,当个勤劳社畜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摇身一变成老板,能不能管好尚且两说。
桩桩件件,样样烦心,呆在屋里憋得慌,她便摆手道:“先不急着沐浴,我晚饭多吃了几口,肚子有些胀,四处走走消消食。”
“既是这样,我们便陪着夫人四处转转。”
一行多人沿着抄手游廊走,静悄悄地走过岁平屋,便到了徐府最大的后花园。人工凿出了个大湖,月色清明,荷叶稀疏,微风徐徐,那些平铺在周围的菱叶像婀娜的裙摆。湖中架起了一座石拱桥,沿湖铺设了鹅软石路,每隔半里路便有一观景凉亭,凉风拂面,白语晖暂时忘记了那些烦心事。
遥见远处一凉亭里,两位美人并肩坐下,低声叙说着什么。
宝姿眼尖,“夫人,那两位不就是皇帝指给老爷的玉洲和玉凝姑娘么?丫鬟婆子一个都不在,也不知她们鬼鬼祟祟在说什么?莫非在背后编排夫人的不是?”
白语晖正欲拦住口齿伶俐的宝姿,不想她快步跑去,“两位姑娘,夫人来了,您们也不请个安么?”
白语晖本不想摆什么架子,却不得不由丫鬟们簇拥着上前,玉洲和玉凝便屈膝行了福礼。
凉亭中设有一长石头圆桌和四个石杌子,她坐下,“两位妹妹不必多礼,也坐吧。”
“姐姐今儿个怎么有雅兴来这散步?”玉洲含笑问。
白语晖回道:“今儿晚饭多吃了几口,便来溜达消食。”
“香织姑娘厨艺好,全府人尽皆知,只是像督主和夫人这样的主子才有口福,寻常人可吃不着她的东西。”玉凝接嘴道。
香织姑娘本是宫女,哪怕靠山是太后,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婢女;玉字派的姑娘们家世不错,原是要进宫当妃子的,却被皇帝送给了掌印太监,心里定是不服气的,又不能跟香织正面开撕,只能背地里冷嘲热讽。况且,岁平屋离上房有一段路,竟也晓得香织送饭菜的事,由此可见,这些姑娘们哪个不是人精?
白语晖初来乍到,谁也不想得罪,便做起了端茶大师,“两位妹妹,府里有庖厨侍弄吃食,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倘若他们会做却不做,只管告诉我。再者,香织今儿挖野菜做美食忙活了一天,十分受累,若是人人都想吃她做的菜,岂不把她变成厨娘了?她也是体面人,没的为几口吃食低落了她。”
看起来一团和气年纪最轻的督主夫人,一番话说得她们哑口无言,又不能就此冷场,玉凝便张嘴道:“夫人,我们原不是那种嘴馋的人,只因遇着烦心事,这才说了错话,还望夫人见谅。”
“既是情同姐妹,不知我能否为你们分忧?”白语晖顺势问。
玉凝略加思忖,“先头一起进宫选秀女的好姐妹,人家模样好又是个走运的,被封为婕妤,上个月皇后娘娘小产,才刚出月子,便传出婕妤有孕的消息,皇上当即擢升她为惠嫔。等她生了孩子,甭管是皇子还是公主,晋为妃位如探囊取物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