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愣,看向他,然而他没有给我更多说话的机会,已经走了出去。
正院内大鼓一响,云中城内驻守的各级官员便迅速赶来,只在片刻之间,上百名官员已经聚齐了。云东书站在台阶上,身姿挺拔,面目威严,竟丝毫看不出以往的书生气。
“今日云中十三州官员皆在此处,听我一言,而后公决。”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在片刻间传响于整个正院,此时周遭静谧无声,唯有这段话掷地有声,“云中十三州地处边境,屡遭波折,幸得举国上下众志成城,倾力维护,方得保全。当此邦国危难之际,若是偏安一隅,纵然举城平安,却是于心何安?”
“州牧之意,却是如何?”一个年迈的官员首先嘶哑着声音问。
“东书之意”云东书慷慨激昂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城之安危寄于一国,当此国家危亡之际,匹夫尚且不惜血战,我等尽皆天昱官员,岂能没有背水一战护国谋生之心?!若天昱战胜,邦国无忧,云中自然万全。若天昱战败,我云中十三州便当与邦国共存亡,与国人共患难!”
暮色苍茫之中,百官一片沉默。对于饱经沧桑的云中十三州百姓而言,这实在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突兀决断。百年以来,云中一直饱受战乱,几易其主,好不容易平息战火,回到天昱,却又要面临新的战火,这对他们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新的打击。然而,云东书的一番话却正气凛然,让人无可辩驳。如今国难当头,若是没有作为,即便是躲又能躲到哪去!
人群便哄哄嗡嗡地相互议论起来,有主战的,也有想要闭门偏安的,然而大多数却是在观望。
突然,一道年轻的声音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州牧说得对,云中十三州愿与天昱共存亡!”
话音刚落,已有一片声音应和:“好!正好让他们知晓,我们云中十三州的将士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说得好!”一个年长之人霍然站起,“为国为家都得拼!打了!”
“对!我们云中十三州谁没个血性?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躲也死,战也死!莫如打个痛快!”
“没说的,打!”众人竟异口同声地大喊起来。
“肃静,听我一言。”人群中有一位白发老者忽然开口,想来他是云中十三州德高望重之人,躁杂之声立时一片静默,他拄着拐杖慢慢踱步到云东书身旁:“老夫等几人商议了一番,以为州牧所言极是!大军压境,国难当头,岂能在此时贪图一时安宁?国胜则同生,国败则同死,方显我云中十三州百姓本色也!”
“好!”云东书大喜,“自今日起,云中十三州所有成年男子只要愿意一律从军。我愿将州牧府所有资产全部用于军饷,这座府邸自现在起便是指挥部,各城军马齐聚城中,做好战前准备,随时听从号令!”
“谨遵州牧之令!”数百人齐声呐喊。
不知为何,我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我从未料到一个个普通百姓,最最没有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会有如此觉悟,片刻之间,州牧府邸便成了一座奇特的军营,池边草地林木假山厅堂院落,到处都是人流穿梭。
已过子时,州牧府依然在噪杂之中,这座城池仿佛顷刻间失去睡意,通宵无眠,寅时,韩俊已将官员们核计的数目呈报到我的手中,纸上赫然列着一排数字:
招录新兵九万三千六百余。
兵器合计剑器七万口、弓弩三万张、箭十万余支、长矛八千余、帐篷合计三万六千余顶。
战马合计两万九千匹。
甲胄合计三万余套。
我看的心潮澎湃,再想不到云中百姓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云中饱受战乱,早已全民皆兵,任谁都知道国破岂能民安!你放心,无论如何,防线绝不会再从云中打开,即便是死,我们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挡住敌人的脚步!”云东书的面容突然变得坚韧如铁,剑眉紧锁。
我深吸一口气,平抚体内激**的气息,望向云东书,他真的还只是一个单薄的白面书生,黑白分明的眼睛,年轻俊朗的脸上永远带着善良的笑意,而如今就是这么一张干净的面孔也满是铁血金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