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太阳散发着灰蒙蒙的光,落在人身上总有种照不透彻的压抑。
灏千巡视完全军回府的时候,我已经打点好行装。
他缓缓迈进门槛,沉默地自门框一旁驻足看我,久久没有说话。
风极细,见缝插针的自门缝中渗透进来,院子里散落的枯叶在灰暗的天空中飘舞。
“准备好了?”
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听不出喜怒,只是很平静地问。
我点点头,看向他说:“准备好了。”
他叹口气,转身推开门框。
我的心一疼,跑上去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冰凉,抓在手里凉意浸骨,“灏千!”
终于,他转过头来,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我去给你准备战马。”他看出我的忐忑,轻抚我的长发,无奈且不甘地开口:“我知道你已经做了决定,也看到任昱铭搬到库房的雷火箭,我没有留下,浩宇铭在雁门关吃了大亏,即便留下重兵,也只做佯攻,重点反而在幽州,只是我不敢走,若是走了,浩宇铭把战线压在这里,我们再无险可守。你全部带上,万一有事足可以自保。”他说着走进内室,拿出一件坚韧的内质软甲,为我穿上。
我的眼眶酸涩,抿紧嘴唇,低着头任他忙碌。
“好了。”他做好了一切,站在我的面前,摸摸我的发丝,说道:“路上小心!”
我点点头,心里涌出几分难过,这一路我们走走停停,摇摇晃晃,却总是在以为幸福唾手可得的时候背影渐远。
我踏出房门,冷风吹过,树上仅存的几片黄叶随风落下,我翻身上马,他牵马前行……
西南山道上,一队银甲骑士向西北方疾驰,渐入两山夹峙的谷口。正是夕阳西下时分,幽暗漫长的峡谷仿佛上古诸神纷争将其一剑劈开,峡谷两岸高峰绝谷,峻阪迂回,一条小道在谷底蜿蜒曲折,这是闵州通往幽州的唯一一条暗道,若是想要通过官道穿越,恐怕行程要整整多耗十天。
在夕阳落下的余晖中,那道被称为无法逾越的狭长险峻山谷,此刻在我们的铁蹄下风驰而过,**坐骑通灵之极,一声长长的嘶鸣,从几乎合拢的窄道中展开四蹄腾空奔驰,箭一般向西而去,不出一日便已出了这以天险著称的峡谷。
渐行渐西,遥遥可见苍黄透绿的原野上矗立着一座黑色城楼。从远处看,这座城楼不大。大雪突如其来,白茫茫的大雪将城楼的剪影映的像一头黑色巨兽。随着骏马飞驰,渐渐可见背向夕阳的东门箭楼上有黑衣甲士游动,猎猎飞动的黑色战旗上大书金色的“昆州”两字。
这是离幽州最近的一座小城,防范很是严密。城池不大,却是靠近月珩最前方的军事要塞之一,城郭每边不足十里,却全部用大石条砌成,城墙也比寻常城墙高出一丈有余,连箭楼也全是由石板垒砌而成。作为进出口的城门,则是由铁桦木制成,外部钉上铁皮,防止火攻。也就是说,整个城池的外部防御构造非常强悍,非但寻常的火攻根本无法伤城墙毫发,就算是想要通过云梯等工具登城,也几乎没有落脚之处。然而,出乎意料的,在这暮色苍茫的时分,早应该关闭的城门非但没有关闭,反而忽然大开,我眯起眼睛,察觉到异于寻常的气息。
“再快点!”迎着北风,我艰难地嘶吼。
“是!”向坐下铁骑猛抽一鞭!神骏的战马突然间前蹄腾空,后蹄直立,一声长长的嘶鸣,展开四蹄疾驰。
北风呼号的吹着,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铺天盖地,远山和房屋都变成白茫茫一片,让人辨不清方向。唯一能为我指明方向的便是自幽州而来的百姓逃离的长龙。
轰隆之声连绵不绝!沿着我足下的土地震动,我勒住缰绳,马匹不安的驻足,不断的打着响鼻原地徘徊。
任昱铭已跳下马背,跃上一旁的高坡,抬头眺望,刹那间,他整个人愣住了,久久一动不动。
茫茫大雪中只隐约辨明远处如山崩地裂,大片的马蹄声如隆隆惊雷阵阵飓风从四野传来,地平线下出现了一条淡淡的黑影,然后便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如同一卷浓墨重彩的画轴。数目庞大,足足有数万人,声如闷雷,从幽州城的方向奔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