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皇甫嘉宜忽然抖了一下身子，惊恐地看着夏云岚道：“师父，我说错了话，你千万别告诉人去——”

“呵呵……”夏云岚浑不在意地笑道：“你这孩子讲话确是太不注意了些，不过我是你的师父，咱们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岂会到别人面前去说你的不是？”

皇甫嘉宜想了想，好像确是这么个道理，这才放松了紧张的神情道：“还是师父待我好，这种话若是被我母后听到，可万万不会轻饶了我。”

“你母后待你不好么？”夏云岚别有用心地问：“她既待你不好，你如何就肯认了她做母后？你亲生母妃是如何过世的？”

听夏云岚提到自己的亲生母妃，皇甫嘉宜红了眼圈道：“我亲生母妃身子一直不大好，去年秋天中了一场风寒便去了……现在的母后待我也不是不好，她常常送我吃的用的，得了新鲜玩意也总会给我……只是于为人处事一道上对我甚为严厉，但我知道，她也是为了我好。”

夏云岚心中冷笑，她不过是为了她自己好罢了，萧玉叶笼络人的手段也算高明。

但她暂时并不打算戳穿，只温言笑道：“你明白就好……太子殿下，你亲生母妃过世之前，可有人经常送什么东西给她？”

皇甫嘉宜道：“师父想说什么？我母妃虽然位卑，却颇得父皇宠爱，各宫都常拿了东西送她，唯现在的母后对她不理不睬，没有送过她任何东西。但母妃过世后，别的后妃都对我爱搭不理，现在的母后却突然对我甚为照顾起来。”

夏云岚有些失望，看来皇甫嘉宜亲生母亲的死与萧玉叶无关。至于与别的后妃有没有关系，她一点儿也不关心。

皇甫嘉宜又道：“从前我常觉得母后为人霸道，不通情理，心里对她颇有微词。母妃过世后我才晓得，那些平日里对你亲亲热热的，待你没了倚靠之时翻脸比谁都快。那些平日里待你冷冰冰的，却未必没有一副热心肠。人言患难见真情，果然不错。”

“嗯……除了患难见真情，还有日久见人心。”夏云岚不置可否地道：“你现在年纪尚小，等你经历得多了，便会晓得别人待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管别人待我是真是假，师父你总不会害我。”皇甫嘉宜吐了吐舌头，顽皮地笑道。

夏云岚怔了一下，她虽然无意害他，可报复萧玉叶的时候未必不会连累了他。

这青蜀国小太子聪明伶俐，与她虽是初见，待她却甚是热络。倘若不小心伤害了他，她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但这些心思在夏云岚脑子里只是电光石火般地过了一下，转瞬间她便一脸平静地笑道：“呵呵，你如何这般确信我不会害你？”

一个复仇的人，不该考虑太多。她现在的目标是萧玉叶，除了叫萧玉叶死或者生不如死外，其他的都不应该出现在她的思想里。

“因为师父的眼睛——”皇甫嘉宜忽然笑嘻嘻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夏云岚的眼睛，道：“师父的眼睛清澈见底，就像山谷里的溪水，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肯定不会是喜欢害人的坏人。”

夏云岚知道自己的眼睛极美，前世里的她，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这样的眼睛帮她欺骗过无数任务目标，使她能够比别的杀手更加轻松地接近目标身边。当那些目标还毫无觉察地当她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子时，她的千羽飞针已经毫不留情且准确无误地刺进了目标的要害。

有些老奸巨滑的目标至死也不敢相信，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杀起人来竟会没有半丝犹疑。

那是因为他们都误解了一件事，只有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不该做的事情的人，才会心怀犹豫、目光躲闪。

而对于前世的夏云岚来说，她做的事只有喜欢不喜欢，没有应该不应该。

她不喜欢杀人，但她并不觉得杀人有什么不应该。那是她的任务，她只不过在按要求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已。因此，她的目光可以坦然清澈地面对一切人。

但此际，面对皇甫嘉宜那双略带稚气的眼睛，她却终于感到了一丝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