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浪虽跟二奶奶这么多年互相尊重，也有了些感情，但她内心深处最向着的还是二爷。

一直在努力纵横捭阖，却常常落得两边不是人。

只她天生操心命，到底还是要想尽自己最大努力，将二爷在内宅中的障碍扫平。

傅安洲去到宴客堂，朋友来得很齐，目光略过秦瑾环，先问向关含璋：

“冯老板回来了吗？”

“早回来了。”几年不见，关老板的身材发福了不少。

一直未控制饮食，再登台贴片子，恐是扮相不如年轻了。

“他在北疆怎么样，还好吗？”傅安洲问。

“好着呢，现在登台演出得少了，不少戏迷后半夜爬他们家窗户后面，就为了听他兴致来了，吊两句嗓子。”关含璋突然想起来，问：

“冯老板现在徒弟倒是收了不少，安洲，你是不是也该考虑收徒了？”

虽傅家的家规是传儿子，不传徒弟，不过想起那个对自己抗拒排斥的儿子，还真想将他送出去了事。

“我的事不急，不过我倒是考虑将应弦送到冯川那去，让他帮着****。”

秦瑾环一听，人质马上要泡汤，立即毛遂自荐：

“老爷子可是说了，这孩子是要送到富连成学戏的。”

关含璋也跟着开玩笑道，“你这刚回来，还没跟儿子亲近够呢，就要往出送，你舍得啊？”

“为了他以后的发展，不舍得也得舍得。”傅安洲从前很尊重秋秋的意见，并不是因为思想觉悟有多高，只是因为爱重。

如今这份爱被人分走了，变得轻薄了，更多的大男子主义便显露了出来。

生养孩子的确是母亲付出得多，可决定权只在于父亲，这个年月就是如此。

“天津卫那么远，何必舍近求远呢，我的水平不配教你儿子是吧？”秦瑾环看出了他的犹豫，便也没那么卖力地吆喝。

只说：“父亲和嫂子都不同意，你这是跟应弦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让他小小年纪离家。”

傅安洲对秦瑾环的艺术一直是认可的，未否认，只睨了他一眼，道：

“就算入富连成学戏，不是也得离家？难不成还天天能往回跑，不成？”

而且他十分怀疑，秦瑾环会公报私仇，别的孩子犯错了打五板，他儿子揍十板。

秦瑾环只“嗐”了一声，又喝了一杯酒。

倒是关含璋这两年看多了，秦老板追着傅家姑奶奶跑。连北平梨园行里的人都说，秦老板这是浪子回头，被个女人驯服，脱胎换骨了。

谁进科班学戏不挨打，就算傅应弦被打，也绝对是姑父为了让他成才。

“安洲，这回去香港，有什么新鲜的见闻，给我们讲讲。”

“那里的京戏发展的怎么样？有没有好角儿，说给我们听听。”

“我听说那里有位姓金的老板不错，还跟你爷爷学过。”

傅安洲提起那个金老板就不屑，“嗓子不中，要是在咱北平，根本吃不了这碗饭。”

唱戏讲究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面面俱到，尽善尽美，才能被称之为角儿。而那位金老板明显不行。

“那里没几个懂戏的，只要媚俗就有人捧臭脚。都不是爱京戏的，只要他往台上一站，说段相声也有人听，就算他有本事。”

“好家伙。”关含璋只觉生不逢时，“感情全靠报纸胡吹乱捧，资本家带节奏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