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并未随着朝阳升起,而好半分。
大概人在难过的时候,便本能地寻求家人的温暖,跟傅安洲刚分别的时候,那种酸楚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从此这世上只剩孤零零的自己,十分希望他此刻能陪在自己身边。
之前犟脾气不想给他写信,这会儿也再顾不上跟他争谁更在乎谁——这样幼稚无聊的问题。
只跪坐在垫子上,跟小厮要了笔墨纸砚。
用炕桌做台,提笔予他写一封书信:
【夫君,我母亲过世了,我很难过。】
从此在这世上,她的亲人便只有那两个异姓人了——儿子和丈夫。
【我很想你,你在远方还好吗?】
乔恨秋的墨迹未干,身后已经有一高大的身躯进门,顺便带进来拉长的影子。
“夫君?”
莫不如天可怜见,夫君未打一声招呼便回来了,怕她太过伤心,只为给她一个惊喜。
只她回头便看见熟悉的身影,到底不是小姑娘了,很好收敛了失落的情绪。
“陶先生。”
那微妙变化的小表情,还是被陶溪川捕捉到了。
他带了一束花,过来给伯母上了柱香,又拜了拜,方走到她跟前跪坐在垫子上。
“节哀。”
“是。”乔恨秋扬起一张小脸,眼泪从眼角滑落。
“其实我很庆幸,真的。母亲没有经历过重病卧床,遭受九九八十一难,没有痛苦地走了,我很感激。”
没有生命质量的苟且偷生,再不能享受阳光雨露、衣食住行的美好,只有痛苦地活着,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谁能长生不老,她对生老病死虽没有如此超脱,但还不至于闻之变色。
“这里怎么这样冷清?”陶溪川怎么也想到,乔家老夫人好歹也是官小姐,乔家纵然如今财力不比从前,可也不应该连个正经守灵的都没有。
除了乔恨秋,便再没有一个主家了,连仆妇也是寥寥无几。
大概是改朝换代的太快了,所以旧时代的官小姐,如今什么都不是。
“母亲生前就喜清净,走了,我也不愿去装那个大孝子,讲究什么排场。”乔恨秋随着岁月的沉淀,整个人超然许多。
“再者说大家各司其职,料理母亲的身后事,总要有人去做。”
陶溪川叹息一声,不知不觉间,那个曾经跟自己联袂叱咤商场的女东家,如今褪去了青涩,锐气全无。
果然女人做了娘亲,回归家庭之后,就是这样的吗。
“傅先生没有回来吗?”
乔恨秋才因为有人跟自己闲话了几句,从巨大的悲伤中抽身出来一些。
如今听他提起,又被思念拉扯的心潮低落。
只“嗯”了一声,“既当初决定嫁一伶人,他本身又有理想抱负,就要做好聚少离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