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和楼内,傅安洲已经登台了。
晚间原本是没有帖戏的,只他临时加了一场。戏园子里的东家和经理,霎时间如中了七星彩一般,却之不恭,只照单全收。
虽是临时帖戏,没有预热,也没有提前登报纸做宣传,但傅安洲三个字一打出来,座儿立即就满了。
好似这帮北平纨绔不用吃喝拉撒睡,就等着小傅老板一样。
园子里遵循了傅安洲的意愿,贴了《文昭关》一折。
上台前,他瞧着戏箱子里罗列出来的一件一件,开口道:
“将蜡烛换成真的,不要道具了。”
伙计有着为难,“傅老板,这不中吧,明火太危险了,容易燎着胡子。”
“园子里用明火,若是烧着了行头,可是一笔重大的经济损失啊。”
“当然了,烧到人更难受。烧着人的时候说明行头早就没了,我也不是惦记那行头,只是行头太值钱了!当然,人也值钱……”
伙计笨嘴拙舌的,说不明白,立即被傅安洲呛了回去:“行头是我私房,哪儿用得着你操心。”
“爷高兴,就算都烧了,再置办就是。”
傅安洲一向以温文尔雅的面孔示人,冷不丁的凶起来,吓得小厮不敢再说什么。
从旁维持后台秩序的经理,见此一幕,也觉得小傅老板是疯了。
伶人没有不爱护自己行头的,因着京戏的行头大多家传,就像傅家那身,多是西太后老佛爷赏赐给傅有夫的,又传给傅静山,现在给傅安洲穿。
这东西是传家宝,比古董值钱。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便宜,何况这些用钱都难买。
经理过来,搓了搓手,慎重着开口,“傅老板,是不是近来心情不好?”
“没啊。”傅安洲闻声回头。
经理“嘿嘿”了两声,又道,“要是累了,咱就歇歇。我知道小傅老板唱戏卖力气,怎么有怎么唱,怎么唱怎么有。但是有时候吧,也不能太惯戏迷了。”
傅安洲“嗯”了一声,问,“你瞧着我状态不好吗?”
“好,我瞧着好着呢,就是怕您太辛苦了。”经理始终赔着笑,到底是人家的东西,自己不好做主,点了头:
“傅老板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你想用明火,就用明火。您是角儿,听您的。”
梨园行没有不心疼行头的,就算毁坏了也不是自己东西,但那伙计还是一脸不忍。
想要再说什么,已经被经理抽了下胳膊,“小傅老板虽年轻,登台得早,也算老角儿了,知道轻重。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傅安洲并未做任何保证,就在锣鼓声中上台了。
底下的戏迷瞧着角儿拿了个真火,都傻了。
明火过分抢戏,注意力都在火上,唱得都顾不上听了。
傅安洲倒是未受丝毫影响,一如既往地在戏台上收放自如。
正唱道:“夤夜漏声催晓箭,月移花影上栏杆。”
火苗愈发湍急,将底下的人看得一阵惊心动魄,“听这么多年戏,头一回瞧见用真家伙的。”
“傅老板!马前点!火势要控制不住了!”
“这烧得也太旺了,快烧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