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方小姐送出国后，傅家归于久违的平静。

傅静山不知儿子跟媳妇儿是怎么回事，五小姐前两日回来了，原以为是为自己寿辰的。

结果全程没露面，只在屋里歇着。他这个做长辈的，都没跟她计较。哪知她住了一夜，又走了。

眼下将儿子唤过来，先嗅到他长衫上的烟味。若不是看他成了家，还快要做爹爹了，非得像他小时候那样，先将他打一顿再说。

“你在哪学的？”

傅安洲“咳”了一声：“就，跟关含璋。”

傅静山一听立即火了，“一个唱旦的，整日胡吃海塞就算了，还勾着你跟他一块抽烟。他是不想好了！”

“没吧。江老板还抽那个，早年的小甜腔，现在成了云遮月的嗓子，不是一样受追捧么？”傅安洲才说完，立即挨了老爹一通数落：

“江老板在天津卫唱了多少年？遇见过多少次帮派械斗，被人绑架差点毁了容，你敢跟他比？你有人家那黑白两道通吃的本事？”

“爹。”傅安洲终于正色道，“我想再去天津卫。”

“你去那干嘛？”傅静山其实给他设计的路线，下一步该是去上海滩。

只攘外必先安内，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

又明白自己儿子这个德性，两次翻车都是为了那个女人。现在那个女人不知所踪，就能唱好了？

与其在去台上丢人现眼，不如在家卖红薯。

“你跟小秋怎么了？”

“没怎么。”傅安洲一向嘴严，他不愿意说的话，谁都逼问不出来，父亲也一样。

继续是那副玩世不恭、轻描淡写的语气，“去唱戏呗。还能做什么？我在那里又没有女人。”

傅静山现在特别想抽他，实不知儿子为何变成这个惫赖的模样。

虽然从前也曾恨铁不成钢，觉得他将太多心思放在女人身上，没出息。

现在看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陡然间觉得从前那个踏实谦逊的儿子，真比现在这个纨绔嘴脸要好。

“你爷爷要是看见你这样，准得后悔将傅派老生传给你。”

毕竟梨园行自古以来都有这个规矩，宁给十吊钱，不把艺来传；宁舍一锭金，不传一句春。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即便是自己家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将艺术流派传下去。

“我怎么了？”傅安洲觉得父亲有点莫名其妙，“我没偷没抢，好好唱戏。既没有吃喝嫖赌抽，也没有坑蒙拐骗偷，您至于给我扣这么大帽子吗。”

“行。那你说说，你媳妇儿为什么不回家啊？”傅静山虽跟这儿子，一直保持着封建家长的姿态，从未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但第六感总觉得这事不简单，他去天津就不像是要去唱戏的。

傅安洲自不会说实情，而且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她不回家我哪知道，您得问她去啊。”

傅静山听见这混账话，更觉上头，吼道：“她不回来，你就不会去请？你是什么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阔少爷？”

“当初我就不同意这门亲事，是你这个败家子，死缠烂打逼我同意去提亲。”

“老子为你遭那么多白眼，结果把人接过来了，你倒是跟人家好好过日子啊。”

“对，是我的错。”傅安洲很快认怂，“我当初就该听您的，不该高攀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