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把心放回到肚子里,踏踏实实唱戏吧。”
傅静山抽了一袋子烟,跟他说戏园子的安排:“婚事要到秋后才提上日程,我跟你三伯商议,叫你跟着几个前辈大角儿一块去天津卫跑码头。”
“这……”傅安洲不是怕吃这份辛苦,伶人哪有怕吃苦的。
“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乔家宅院大、规矩多,我怕随时有什么事叫我,我没第一时间办好,叫她们误会我不重视五小姐。”
“你走了,你老子不是还在这?”傅安洲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若是真有什么事,你老子亲自出马去操持,他乔家多高的门楣,还能不满意?”
“爹,我不愿意让你自降身价。”傅安洲坚持道:“再说那跑码头既是一定要做的,什么时候去不成?家里又不等着我赚钱买米下锅。”
“你懂什么?”傅静山拎起燃尽的烟袋锅,指指点点:
“你现在能用嗓子震住整个园子,但是光在园子里摔打过是不够的!须得反复在各种极端苛刻条件下真正闯过来,才能立住蔓儿。”
“那关老板是在北平唱火了,去了一趟上海滩,让人骂成什么样了?报纸上直接说他【婢学夫人】。”
“老子跟你讲,你不要狂,你现在啥都不是。距离编排新戏还差得远哩!”
屋外,知晓了即将跟乔家结亲这回事的婶娘——陆秋棠,老远的过来,就听见老爷在屋里嚷嚷。
“家里有钱是家里的,祖上基业也不是你的。你想着成亲之后在蜜窝里享乐,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花五小姐嫁妆钱,别说我看不起你,五小姐也未必瞧得起你。”
“不趁着成亲前出去历练历练,以后孩子落地,怎么担负起父亲的责任来?”
父亲说话难听,却一针见血。傅安洲是舍不得秋秋,但好在天津卫距离北平不算远。
“成,就依父亲所言。”
反正距离成亲还有一段时日,现在出去走走,待来日成了亲,便可多出时间来好好陪她。
总不好成亲之后再去,叫她跟着一同风餐露宿,亦或让她独守空房,总归都是不好。
陆秋棠进来时,朝着老爷盈盈一笑,道了声:“恭喜了。”
傅静山待这位续弦极好,立即邀她坐在自己身旁。
陆秋棠又看向傅安洲,慈爱的笑笑,“恭喜你呀,安洲。就要做爹爹了。”
“多谢婶娘。”傅安洲接受了她善意的祝福。
“时间过得真快,想我刚来宅子里的时候,安洲才那么大点的人,刚到我膝盖大小,还不会自己用筷子吃饭。如今也要做爹爹了。”陆秋棠说着话,便用帕子擦泪。
自嘲般笑了笑:“嗐瞧我,说这些干嘛,我是替安洲高兴。”
傅静山一改在儿子跟前铁面无私的脸孔,成了居家好男人,十分理解的点了点头:“知道,知道。”
“前几日我那远房表亲的女儿过来了,原想着给安洲做娃娃亲,这会子安洲快要成亲了,就拿她当妹妹吧。”
傅安洲不是个睚眦必较的人,甚至待人接物有几分宽厚。对于婶娘时不时戏精附体,来一场哭诉表演,大多视而不见,反正有爹爹宠着。爹爹愿意惯着,与自己无关。
但这一次,却是侵犯他自己利益了,“婶娘既知我亲事已定,又为何塞个女人过来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