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鸣九在巨大的醋意中突然地笑了：“这个狗东西，怀个孕还恨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小厮咂摸着他口中的话，着实不明白其中的含义，续了茶赶紧溜了，以免留在这多生事端。

霍鸣九突然觉得嘴里的茶不香了，这个鬼地方看着也让人处处生厌，哪有他的北疆好。

北疆有他的兵，他的马；他的兔子，和他的野鸡。

霍鸣九在这里思绪翻涌着，直到傅安洲一折唱完，热情的戏迷不让他走，拉着他谢幕又唱了半个钟头。

这次是真的散场了，傅安洲在后台卸着妆，霍鸣九穿过一堆礼物过去看他。

他坐在楠木椅子上，他站在巨大花束旁，两人中间隔着不少井然有序的戏院工作人员。

傅安洲背对着他，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听见声音从后头缓缓传来：

“认识一下，我是霍鸣九。”

傅安洲卸妆的手顿了一顿，随即继续心无旁骛的卸着妆。

用草纸沾着香油，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油彩，恢复了那副让姑娘家看了神魂颠倒的脸。

“傅老板既然喜欢英雄豪杰，为什么唱戏？”

本以为他会继续装聋作哑下去，哪知他真起身回过头来，应道：

“有人居庙堂，有人守边疆。社会分工不同，有人负责生产，有人负责提供精神慰藉。若有一日需要全民皆兵，我定脱下这身戏衣，保家卫国。”

他说得真好，霍鸣九十分想给他鼓鼓掌，不知他从前是不是就这样骗姑娘家的。

“不必将来，现在时局动**。傅老板若是愿意，虽然可以弃艺从戎，来北疆跟我一起干。”

傅安洲看他一本正经说着搞笑的话，他自己都不觉得好笑吗？秋秋如果从前喜欢过他，一定是喜欢他的幽默吧。

“我不会效忠军阀，军阀不值得。”

这霍鸣九就要细致的给他科普一下了：“什么是军阀？当你控制一点领土时，你就是山贼。控制更多，就是割据势力。全部控制，就是天降的伟人。”

傅安洲轻笑一声：“那您呢？是反贼还是叛军？”

“我是介于可怕的对手，和英勇的义军之间。准确说来应该是可交易对象，或者出色的领袖。”他没在跟他说笑，可却见他笑意更深了。

“我对政治不感兴趣。”傅安洲没有反驳他，静静听他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贴了一会，自讨没趣，便不在没有观众的时候唱独角戏了。

“我过来的时候是准备要你的命。”

霍鸣九盯着他的眼睛，如同猎人在看眼中的猎物。可这个男人太云淡风轻了，不知是不是戏唱得多，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唯一对他的尊重，就是还给肯给他一个眼色。至于里头有什么？恐惧，不安，焦虑，得意……什么都没有。

犹如一汪寂静的死潭，对于情敌的挑衅，不做丝毫回应。

“但是现在我反悔了。”霍鸣九终于走过来，大咧咧坐在他放油彩的桌子上，长靴踩在他方才坐过的凳子上。

“我见过太多死人，人死如灯灭。对很多人来说，死亡反而是种解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是最痛苦的。”

“我忽然改变了主意，并不是为着五小姐好，怕你死了她会伤心。也不是胸襟广阔，来祝你们白头偕老。”

“而是我在等，等着看你被抛弃的那天，让你尝尝生不如死，肝肠寸断的滋味。”

当然不排除他是个花花公子，那时候再为民除害，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