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快走吧。”
邯踪抛出三颗小球,小球在空中爆开,瞬间化作浓烈烟雾,这呛鼻的味道司幽再熟悉不过了,儿时,一日晨光大好,司幽满心欢喜在桃花树下等邯踪上山,一见他便抬手道:“给你,防身。”
邯踪接过一看,三颗小球,他先前见司幽研究过这个,高兴道:“迷雾弹,成功了!”
“真厉害!”
他绕绕脑袋,又道:“我不得罪人,为什么要防身?”
司幽道:“师娘说人心险恶,山上还好,你在山下就危险了,往坏了想,如果打不过,就可以当做逃跑用的!”
这是她小时候研究迷雾弹第一次成功制出的成品,当时在里面加了不少辣椒沫胡椒粉一类,说是给邯踪防身逃跑用的,没想到他留到了现在,却是用来掩护自己带妄尘逃跑。
邯踪回头,他笑了,笑的如同天边将要归入山河的彩霞,慢慢淡开,直至消失。
午时,水畔桥头,今日下了点小雨,司幽撑着伞,许久不见一人,她的眼角不自觉的落下一滴水珠,落入水流之中,河面范起一道微小到难以察觉的涟漪,她抬手抚过脸颊,将水痕拭去,看着逝水东流好一会,才道:“你失约了。”
应绍凡难得大出手笔,包了丘水客店,他也不知是什么道理,只是听妄尘那日传出丘水客店五花面闹猪灾了,人就到齐了,他也来试上一试。
司幽进屋,她刚关好屋门转身,就见几人明明是熟悉的面孔却能放出陌生的神情。
她到桌前坐下,“干嘛冷脸看我?”
应绍凡挥手,叫道:“小二!上酒!”
他最先斟满,又给每个人的酒杯子换成碗,撸了撸袖子,道:“痛快的喝!”
他见空了一位,一愣道:“人还没齐。”
司幽先将酒水饮尽,又拿过应绍凡的酒壶子添满,“他来不了了。”
唐轻云面色一僵,“妄尘…来不了了?”
转瞬,她又勉强笑道:“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今日就好好吃一顿,大吃特吃!”
应绍凡附道:“对!我们五个就…”
顿时哑声一片,沉寂片刻,应绍凡摔了自己一巴掌,笑呵呵道:“这酒烈,一杯下肚,有点上头了。”
他又举起一碗,一饮而尽,“妄大公子还是头次缺席,有些不习惯,我这碗敬他!”
他将碗摔在桌上,一时被呛的咳了几声,司幽笑他:“喝那么急干嘛。”
应绍凡回道:“怎么了?你下毒了?”
司幽点头,“对。”
应绍凡一笑,“少说胡话了,你会害我们?”
司幽也是一笑,“那倒不会。”
应绍凡连连挥手,“我怕了!不要再用合方琴消耗我们内力了!运功老半天才恢复。”
“最后一次了,不要计较嘛。”
唐轻声眸色一怔,“什么最后一次?”
司幽看她,面不改色道:“最后一次用合方琴,给师姐带回去了。”
单姜萧直接举起一壶,一口气喝下。
“还是单大哥厉害!”应绍凡也举了一壶,“今夜!不醉不归!”
一个时辰后,唐轻云最先醉了,她东歪西倒胡乱说了一通,说了之前她差点和宇家订亲了,也不知道宇叶魁到底有没有儿子,还说之前刚遇到这几个人时对他们的看法,说了唐涣小时候洗床单的事,说了她遇到的都是好人。
应绍凡也跟着乱七八糟说了些之前坑蒙拐骗的经历,都悟出道理了,还要现场教手法,包学会,偷鸡摸狗都成,童叟无欺,又说炸邯家大营那会儿前后几夜兴奋的都睡不着觉,还说了和他们一起是他长这么大过的最自在最有意义最发自内心快乐的日子,也说喜欢司幽但是打不过妄尘。
不过半刻,他们便醉的一塌糊涂,皆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大概是睡了,司幽爬长房檐,这里的瓦片有些像上卿的那些,她正拍拍结不结实,就见不远处也坐着一人,司幽走近,道:“单道长也来吹风?”
单姜萧未语,司幽又道:“来看星星?”她抬头,只是今夜也无星辰布青云。
“其实你走得了的。”
“去哪?”司幽笑了,“二师兄跟妄尘都在这儿,我走去哪?”
单姜萧饮尽手中那一壶酒水。
司幽借着几分酒气,同单姜萧道:“你之前夸过我来着,让你失望了。”
“单道长记得除暴安良。”
百述坟头,司幽又放了新的桃花束。
“今日来跟二师兄道别,今后的桃花我是送不上了。”
她想起那日邯踪为她取迷魂草时,曾附耳打心底说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但还是拜托你好好活着。”
司幽心头一酸,怕是没有这个底气了,终究是要负了什么,一切都沦为笑谈。
她靠在碑上不动了,“江湖太乱了,早些走好了。”
司幽复道:“我还是早点走好了。”
千香楼被火烧过两次,好在当初邯判建它时费了许多金银珠宝,地基还算踏实,才没有废墟一片。
千香楼前,世家大族齐聚,他们围绕在四周,仅剩一条小道,司幽手牵一根绳索稳步走着,不慌不乱,大族风范,她到上卿家前微微俯身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