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尘终是没忍住,淡出口一句,“司幽怎么还没回来?”他语气虽轻,却能听的出难掩的担忧之情,让百述也不自觉的心中一紧。
转而他又想到了什么,悄然一笑,道:“师父让小师妹去办点事,可能过一会就回来了。”
妄柯走近,恰听到此话,不免有些震惊,这么多年来他可是从未听过自家孩子主动提到哪家姑娘,心中不禁泛了许多欣喜。
妄尘见他,唤道:“父亲。”又见他脸色微变,便问道:“父亲为何事担忧?”
妄柯叹了口气,着实无奈,“荠阔两位,怎么说也是一家之主,怎么能把弟子随意丢弃在战场上!”他说的快,显然是气愤当头,妄尘的性子有些像他,一向沉着冷静,生气是几百年都不会见一次的。
他又道:“虽说不是妄家人,我管不着,但总归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都是父母一手养大的孩子。”
百述看着这迟迟未散去的阴雾,一时心中有了些许感触,“邯家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也未必个个都是坏心眼,跟错了人罢。”
江湖中人,活着世上,终究逃不过一句身不由己。
妄尘不由的想起茶亭外司幽也曾对估策说过跟错了人之类的话。
百述接着道:“当初的邯踪是如此,现在被抓去的世家弟子中或许也有几位会如此。”
世事难料,人生如戏,终是空了一场又一场,既然活着就都是要保命的,怨己吧。
司幽混着浓烟,一路尾随邯家人,凭邯蔓砂那个疑心病,一定会严防死守每一处角落,而司幽就偏要从正门进去,她偷偷一溜,就到了邯家府邸小院。
一人正在操练士兵,队伍也说得上是壮大且排列整齐,一女弟子大概是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一男子见如此,立刻放下手里的剑,前去扶她,那男子右手挽过女子的腰,两人大概是夫妻。
只是一道长鞭落下,狠狠的落在他们肩头,随即肩上的布料透出淡淡的红色印记,“不许偷懒!”
一身着华丽之裳的人走来,他拿过那人手中的长鞭,举起鞭子又一阵抽打,男子挡在女子身前,闷着气却不吭声,邯家人虽然俸禄多,但邯氏家规残暴,司幽觉得可能是这些邯家弟子早已习惯了挨打。
她心中暗道,强扭的瓜不甜,强拔的秧不活,有些事逼的太紧,有些人打的太过,活的真累,实在是不容易,太惨了,太惨了。
邯家的鞭子带着长年不消的血迹,想是折磨过许多人,那男子被抽了十几鞭后同女子跪倒,他强撑着胳膊半趴着,女子的眼角还夹着泪,却不敢滴下,忍的眼睛睁的极大,看着有些骇人。
然她开口却是,“谢谢主子。”
司幽不能理解,觉这话倒是新鲜,被打了还在谢什么。
拿着鞭子的人抬起头来,一副轻松无所谓的傲慢姿态,司幽一看,竟然是邯踪。
邯家虽臭名昭著,但毕竟也是家大业大,这都能碰到邯踪,也是件难事了。
想不了那么多,还是先换个地方为好,司幽小心翼翼的在确保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分别在邯家大厅以及厨房等地方留了毒,到一书房前她顿下脚步,单凭直觉,这地定是不简单,仔细观察后,她轻推房门,走了进去。
这里装饰的倒是别出一格,邯蔓砂也是个文雅爱学爱看书的人,司幽走到桌前,看见架子上的书摆放的整齐有序,一类归一类,一点也不含糊,与众不同的是有一些书是倒着放的,这一看便知是邯踪的风格。
小的时候,司幽经常带他到上卿扶孤的书房里认字,每看完一本书后,邯踪总会把书反着放回书架,是司幽告诉他这样子能更好的记住书中的内容,因为如果忘记了,就会着急想不出,着急了就会想着重新看一遍,由于看不到书的封面,久了久了,就找不到是哪本书了,所以是要告诫自己看一遍就得记住的,不能觉得难受了,后来反倒是害的上卿扶孤也找不到书了,因此俩人还被他抓来教育了一顿。
司幽冷笑一声,虽有他的习惯,但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青衣少年终究是丢了,消失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打开陶瓶,将药粉撒在烛火上,火光尤为透亮,却是奇怪,这烛火的蜡油还未流到蜡盘就停住了,且全都固定在同一处,司幽伸手检查腊盘,竟是个卡壳的好机关,寻了会,她将蜡烛一转,然而没有任何变化,司幽一笑,竟然不是这个套路。
她想着若是妄尘在就好了,随便捣鼓两下,什么机关都能被他拿捏的透透的,司幽吹灭蜡烛,灯芯的腊绳冒着青烟,方才烛火燃着时,她便觉得这灯芯格外剔透,燃这许久也不见变化,待它凉了些,司幽抬手将这腊绳一拉,一旁的书架松松垮垮的滑开了,一道暗门也随之缓缓打开。
司幽觉得来都来了,干脆就探个究竟,就算是顺着好奇心也得进去看看。
一路上都点满了蜡烛,一点也不昏暗,周围的石壁看着竟有些像邯家毒洞,司幽缓了缓,提醒自己保持警惕,往深处去,明明没有窗子,却透着一股微乎其微的阴风,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