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点点头,似突然想起个事来的样子:“听闻马大哥家里还有一位老母亲,此番前去,两三个月怕是要的,马大哥放心,大娘那边我会替您照看着的。”
狱卒笑容一僵,但随即又咧着嘴感激道:“多谢四小姐了,小的正愁老母独自在家没人照料呢!”心里去把将离骂了个遍,他奶奶的这是恐吓他吧,要是她爹她哥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他老娘也别想好过了。这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没想到竟是个狠角色。
赵老爷对将离招招手,将离便走了过去。
“若是方便,记得给赵家的列祖列宗烧些纸钱,尤其是你祖母,今年是她七十整寿。”赵老爷拉起将离的手,拍了拍。
将离感觉手心有个冰凉之物,见赵老爷不动神色地缩回了手,自己便也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是,将离记着了。”
马狱卒上前道:“四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启程了。你们长话短说。”
赵老爷道:“没了,这就走吧。”说着,大步出了牢狱,只是在走到转弯处时,他回了头,深深瞧了一眼将离。
将离恰好对上他的目光,弯起嘴角,微微一笑。一如很多年前,他行商归来,阿芷牵着她,她瞧见他便会笑着喊:“爹爹,抱抱!”
那样久远的记忆,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此刻却清晰如昨日。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便不再要他抱了,也不会对他笑了,喊一声“爹爹”都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得让他越来越忽视这个女儿。
一切都从阿芷死后变了。从将离来退思斋请他为母伸冤开始,他的这个女儿变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杀伐果断,越来越像他和阿芷。只不过,与他和阿芷不一样的,是将离心软,所以她会救连话都没说几句的十七姨娘和南星,也会对五姨娘和薇芜伸以援手,甚至对要害死她的十三姨娘,也没能下杀手。她这样的心肠,终究会吃亏的。
不过,幸好有那个男人在。
他永不会忘记,去年冬至,将离在祠堂烧得昏昏沉沉,晟王苏景程突然出现。
这位大晏赫赫有名的战神,冷冷地对他说:“赵修贤,你给我记着两件事。第一,善待将离,无论她想做什么,不许阻拦;第二,看好程氏,让她本分做人。”
他走遍大江南北,也曾见过曾经的穆王,可如何见过如此气势逼人的天潢贵胄。晟王只瞧了他一眼,他便怕了,但即使怕,他也得抓住困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草民一定谨遵晟王爷之令,可那程氏是二皇子让我迎娶之人,恐怕——”
晟王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不用打投靠我的主意。将离是将离,你是你,赵家是赵家,你们的死活与我无干。”
他跪在地上,顿时明白将离才是赵家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要有将离在,晟王便不会赵家赶尽杀绝。
所以春闱案发之后,他便知道,二皇子是没有再起的可能了,不仅如此,依他的性子,定会将自己做挡箭牌的,赵家已是岌岌可危。
于是,他当机立断,给将离设了一个圈套,暗中给程氏下了堕胎药,再将小产嫁祸到将离身上,迅速地把将离从赵家摘除。反正,那个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孽种,早晚要收拾掉的。
他是商人,商人是最懂趋吉避凶的。果然不出他所料,才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二皇子便彻底倒了。二皇子面慈心狠,将赵家经过层层审查的上等药材,在最后送出去前转换成了次等品,从中贪了一大笔钱,如今东窗事发,又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出去做替死鬼。这一切,除了自吞恶果,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