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一放松下来，张小妞感觉浑身的力气好像都在一瞬间被抽走。她再也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意识消失之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了一个身影从破碎的窗边跳出，然后冲着她飞奔而来。

少年的眼睛，似风起云涌的漆黑海底。

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接住了那个像一片枯叶一般盘旋着落下的娇小身子。

那个怀抱很温暖，即使张小妞已经失去了意识，浑身发冷的她也下意识地往那个怀抱里缩了缩。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黑暗在一片混沌中如影随形，像是坠入深海一样的无力和恐惧潮水一样没过来。在一线天光和深渊之间的夹缝中无限往下坠去。

恍惚间耳边似乎有人在呼喊着什么，随着她逐渐下坠，那些声音清晰起来。

“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不救我？”

“算什么神……“

“他才五岁！“

“我们这么相信你！“

“……“

那些声音陌生而充满怨毒，张小妞无意识地摇着头，不住地喃喃：什么，什么，不是我，不是……

深沉的黑夜中滋生出无数苍白的手，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老人的，亦有稚儿的，形态各异，唯一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怀着对半空中那个小小人儿极致的怨恨和诅咒。

痛苦像横生的荆棘枝节刺穿了张小妞的心脏，她狠狠按住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把那些喷薄而出的东西压回去。

“你是恶的尽头，你将永世不得抬头窥见天光，深渊海是你的归处，唯有泥潭之底的魑魅魍魉撕咬你的身躯时会同你低语……“

一片茫茫然中，那个声音熟悉又陌生，不断回**在她的耳边，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她想摇头，想说不是的，不是自己，但是她一句话都说不了，只能任由胸腔中仿佛破了个大洞一样呼呼地漏风，将四肢手脚全吹得冰凉。

不知道往下落了多久，她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抵挡的困倦，好想睡一觉，好想不再醒过来。

“睡懒觉可不行哦。“

寂静无声的世界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如平地惊雷，像骤至的疾风。眼睑上忽然透出朦朦的光亮，像是火光，让她的手脚起了细密的疼痛。

张小妞张了张嘴，却依旧发不出声音。

那个声音“啊！”了一声：“忘记你现在是这个状态了。“说完，她感觉自己的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咔啦啦——“

她好像听见了寒冰扑簌簌裂开的声音，以此同时，僵硬的身体逐渐回暖，她终于也能够挣扎着睁开眼睛。

入眼便是一团朦朦的金色光亮，不知道为什么，在黑暗中沉浮这么久过后，她竟然丝毫不觉得光芒耀眼。

她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

在仿佛能吞噬世间万物的黑暗里，那人看上去十七八岁，黑色长发，浅淡的眸，五官精致得并非凡尘之物，眼角一枚漆黑的痣闪着潋滟的流光，眨眼间既让人觉得无比亲切，又给人她好像正在打什么坏主意的感觉。

风华绝代，不外如是。

那人的长发仿佛飘在水里一样浮在半空，见张小妞睁开眼睛，勾起嘴角对着她笑了笑，那一刻，张小妞忽然有种很委屈的感觉，像是走了很久很久以后，忽然见到了最亲近的人那般。

“你是谁？”

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张小妞才发觉自己已经可以说话了。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