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本是无心一问，裴依秋转头向裴依年使了个眼色，裴依年也十分上道：“二婶婶，昨日师父讲了‘孝道当竭力，忠勇表丹诚；兄弟互相助，慈悲无过境。’”

听到这里韩氏可来劲了，脸上眉飞色舞，但是偏要装作一副深沉的样子，“嗯，这后面也说了‘敬长与怀幼，怜恤孤寡贫；谦恭尚廉洁，绝戒骄傲情。’”【1】

她出生商贾世家，成年懂事了之后就害怕别人说她不通诗书，所以闲来读书，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学过的，可不就要说上几句，正在喜滋滋的韩氏并没有注意到汪姨娘突然沉下去的脸色和其他人忍俊不禁的模样。

裴依秋没想到还能让韩氏歪打正着，笑呵呵道：“正是呢，难怪五妹妹能如此成器，还不是二婶婶教得好啊，这一般的书香世家怕是都不知道这些规矩呢。”

她说“一般的书香世家”时故意加重了语气，看着汪姨娘母女两个人。

韩氏却是浑然不觉，继续道：“要不怎么说范先生是大家，这为人处世须有的基本操守可是全数体现出来了呢。”

裴依秋没有再接话，看着汪姨娘。

汪姨娘看着裴依秋勾起来嘴角，笑着冲她点头，心中却恨道：韩氏这个蠢货就喜欢到处显摆，可是裴依秋姐弟两个人可不就是拐着弯骂自己不懂孝道、没有敬长又不懂戒骄戒躁么？

裴依秋看着汪姨娘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中痛快许多，看了看端坐在主位上的母亲说道：“这平日里大家都见不到，晨昏定省的时候能多交谈，也是极好呢。”

李淑媛看见汪姨娘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脸上也早已一扫方才的阴霾，听了裴依秋的话才说：“都说这管家三年，猫狗都嫌。”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有些不自觉的撇开眼睛。

“我也不愿意拘着你们，只是昨个儿得到消息，老夫人要从老家回来了，我向来是个不管事儿的人。这些年家里鸡飞狗跳的，也闹出了不少事情。”说到这里，眼睛状似无意的撇了一眼汪姨娘，又接着道：“只是现在母亲要回来了，以前那套法子不行了，大家都给我加紧尾巴做人。”

一听说老太太要回来了，众人脸上的表情真可谓是众彩纷呈。

一部分是愁云惨淡的：韩氏是因为一直不得老太太喜欢，嫌弃她没有教养文化，她在祖母面前一直都抬不起头。裴承志则是成日里不务正业，祖母回来了他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的赏画遛鸟，他的“半日闲”恐怕要成为“整日愁”了。

一部分是漠不关心的：陈氏，如果真要找个词形容她，怕只有“中庸”了，家室一般，相貌一般，男人一般，总之所有都很一般，所幸她一直是个不温不火的性格，没有什么放在心上的事情。而韩姨娘只是一个妾室，平日里不争不抢，如果不是还有个儿子，这相府中谁还能记得起这号人物？所以家中有什么变故也都与她无关。

而另一部分嘛，就是汪姨娘和裴莹然了，两个人脸上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兴奋感，裴依秋有种莫名的不祥之感，汪姨娘和祖母的关系有那么好吗？祖母留给她的印象并不深刻，但绝对谈不上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转头看了看母亲，果见她一脸肃穆，她又想起之前王婆子的话，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父亲和母亲到底隐瞒了什么？那个有毒的桃子，真是阿姜给王婆子的吗？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头疼了，怎么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从不让人省心呢？

“长姐，今日一起去吗？”其他人还在思索母亲刚才说的事情，裴依年小声问完话亮晶晶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她，实在是让她有些不忍拒绝。

也好，反正尹家藏书够多，她在藏书室待着也没什么不好。

“母亲，我们来晚了。”外面一道嘹亮的声音响起，裴依秋还没反应过来，汪姨娘已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也顾不得扭不扭了，直接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