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手里提着两个黑皮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仔细看,那眼镜框里没有镜片,大沿帽底下略显瘦削的脸上,嘴角斜挑着,带着轻嘲似的笑。
“老板,老板!”
丁宝兰殷勤地跑过来,她的手腕上多出一枚大金镯子,她眼尖地看见男人走过去,忙从供销点里钻出来。
她手里提着早就准备好的面包、香肠和汽水。
“老板,您路上带着吃。”
“这一次,是三天还是五天?”丁宝兰小心地问。
“你放心接货就是,管我几天?”男人压低帽沿,继续说道:“你要是敢多嘴,别说这汽车站里的生意,你也别想好过。”
“哪能呢,我还靠着老板发财呢!”丁宝兰把人送上汽车,看着汽车驶离江源县,这才把丁元宝叫出来收拾东西。
她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你个臭小子,我之前让你把你妈送回二河村,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倒好,她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你这是想让她臭在这里?”
“滚,现在就去,你现在就去把双轮车打好气,给我送走!”丁宝兰看着还有一口气的丁宝芬被丁元宝拖出来,扔到双轮车上时,捏着鼻子道:“要是天再热些,就生蛆虫了!”
臭气熏得她又呛咳了几声,看着丁元宝的脖子上挂着手电筒,走出老远,丁宝兰这才把火车站后院的后门关严,只是她根本没看见,最后一趟车开出门之前,就有一个身影趴在墙头上,直到她关好后门,把臭哄哄的仓库门也关好,这才转身回到了前面的供销点。
丁宝芬就在供销点里面搭了一张小床,从来都守着她的那些货物睡觉。
这边,丁元宝走出二里地,马上就要走到向二河村去的土路,心里就发毛。
毕竟,大晚上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丁元宝边走边自言自语着,他还时不时哼着几句变调的歌词。
直到他走出三个多小时,天空已泛起鱼肚白,丁元宝才远远地看见二河村村口那棵大树的轮廓。
他这一路走走停停,早就没了力气。
好不容易走到村口大树下,他又困又累,便倒头就睡。双轮车上到底有没有人,他也根本没在意。
眼下正是初春春耕时节,农民都起得早。
住在村口的丁老二早早地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出去讨饭大半年,混口吃都艰难,回到二河村之后,干脆就又继续种地摆弄庄稼。
“这不是丁元宝吗?”
丁老二看见那个混小子睡在大树下,树下还摆着一辆嗅哄哄的双轮车,车里放着一床破棉被,被子里好像人还有些烂乎乎的屎尿,真不知道他这是推了什么东西回来。
丁元宝被叫醒。
揉着眼睛闷声推卸责任道:“二叔,我不管,我妈就扔给你了,你现在把她推到我爸的窝棚那边,我……给你两块钱。”
丁老二拧眉去看空空的双轮车,又看了眼丁元宝。
“元宝,你现在赚了大钱咯,我还以为你妈早改嫁到别的村子里去了,怎么就回来了?”他鬼头鬼眼地四下寻找查看,也没发现有别人。
“别胡说,你把她推到窝棚就行,告诉我爸,我还在汽车站。”丁元宝扔下两块钱,转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