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横州追问,弯下腰来和苏问春平视,他的眼睛很黑很亮,映着祠堂里晃动的烛光,如同暗夜里的点点星火,有燎原之势。
苏问春眼眶发热,喉咙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张开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
“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路横州替苏问春做了回答,他说得很坚定,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转身踏入路家祠堂。
“五年前他入营,是我手下最不服管教的兵痞,我跟他打过无数架,每一次都打得彼此鼻青脸肿,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脑子永远转得比我快,有些看似投机取巧的举动,他做出来以后,往往都只是用来迷惑别人的。”
“幽冥之战一开始的势头是很好的,我们有十五万训练有素的强兵,有充足的军需供给,还有战无不胜的统帅,具备了所有打胜仗的条件,谁也没想过我们会失败。”
是啊,十五万强兵,举全国之力筹备的一切,按理,这一仗是应该胜的。
“打第一场败仗的时候,苏灼跟我爹大吵了一架,那一架吵得很厉害,他胆子简直大上天了,做了我这辈子都没敢做的一件事。”说到这里,路横州似乎觉得有点好玩,唇角微微勾起,“当着营里中尉以上的将领,他跟我爹打了一架。”
“……”
苏问春自动脑补了一下苏灼跟陆伯伯打架的场景,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被我爹教训得很惨,罚了三十军棍,好几天趴在**没能下地来。”
苏灼在军营里的确把身手磨炼得很不错,但和久经沙场的镇边将军相比还是差了很大一截,被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苏问春忍不住接了一句:“那是他活该。”
苏忠国在世的时候,念叨苏灼最多的一点就是他遇事太急躁了,一旦冲动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了,这一点,也是苏忠国希望他进军营以后能够改掉的地方。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跟我爹吵架吵到动手打起来吗?”
路横州平静的问,这种时候,苏问春莫名觉得他和苏灼有点像,苏灼特别特别生气的时候,就会收敛了一切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苏问春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却又不敢肯定,只能等着路横州给自己答案,然后她听见路横州说:“从第一场败仗开始,他就肯定,这一仗,我们会输,不仅输掉这十五万将士的命,甚至会输掉昭陵的半壁江山!”
那才是他们打的第一场败仗,在那种时候,苏灼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可以用动摇军心的罪砍了他的脑袋!
但如今再回头来看,所有人都会发现,他当时的预判精准到让人难以置信。
这一场仗他们真的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
为了不让越西的兵马在昭陵的国土上横行杀戮,他们甚至要自愿奉上城池和银钱!
苏灼他,是以怎么样的心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预料的事变成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