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北侯府建筑面积很大,内务府派来修葺的工匠尽可能多的保留了平北侯府的原貌,里面不像京中其他官员的府邸全是风雅的假山和水池,平北侯府里面,有一片极大极大的空地,上面放着练武桩和十八班武器。
那些武器原本早就被腐蚀生锈,内务府又从兵部打造了一模一样的送过来。
说来可笑,路啸廷征战沙场多年,立下战功无数,尸首被运回来以后,府邸是破破烂烂的,没什么人气,封号也是追封的,这一生,活着的时候竟是什么都没有享受过。
一脚从侯府大门踏进来,路横州浑身的气场都变了,之前在宫里和其他人面前的不羁、散漫统统被打碎,只剩下安静。
像久别故土的人,历经千难万险、长途跋涉,在还剩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土地,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于是出走多年,归来卸下一身风尘与疲倦,终究还是变成少年模样。
路横州自小就被路横州带到军营,对平北侯府的记忆很少,他是跟瘸腿老兵学的走路,后来那老兵死了,路啸廷发现他走路改不过来,揍了他很多遍。
别人在书院摇头晃脑背诗书国策的时候,他在跟着一群新兵蛋子偷别人家的番薯、西瓜,然被路啸廷逮住吃军棍。
再后来,别人考上功名锦衣玉食,他啃着干粮就着冷水在死人堆旁边狼吞虎咽。
他只知道,平北侯府有他娘和他祖父祖母,但他们都死得太早了,尤其是他娘,生下他没多久就生病离世,当时正好边关有外敌入侵,他爹连他娘的葬礼都没来得及赶回来参加。
他没见过他娘,平北侯府不喜欢那种风雅的东西,也没请个书生什么的帮他娘画上一幅画,如今他爹死了,也什么都没留下。
路横州慢吞吞的在平北侯府走着,把侯府每一寸地方都仔仔细细的记在心底。
他有种预感,这一次回来,他在侯府也待不了多久,下一次,就说不定是什么时候回来了,能记住一点总是好的。
苏问春完全能理解路横州的心情,安安静静的提着灯笼陪在他身边,陪他走过平北侯府的每一条长廊,踩过每一块地砖。
毕竟,郡守府已经在战火中化为一片废墟,她再也没有机会看见,能陪路横州多看看也是好的。
“小春儿,你相信苏灼会叛国吗?”
走到平北侯府祠堂门口的时候,路横州突然开口问,苏问春步子一顿,抬头看见祠堂里面烛火摇晃,平北侯路啸廷崭新的牌位立在最中间的位置,上面用朱砂写着字,如同照妖镜,逼得苏问春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罪过。
她垂下眸低了头,两只手紧紧抓着灯笼,不敢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
她和苏灼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尽管苏灼总是欺负她,嘴也很毒,但她不愿也不能相信苏灼会带着三万将士投了越西皇室。
可路伯伯被取了首级是真的,路横州身上惨烈的伤势也是真的。
铁证如山,她可以对任何人提出质疑反驳,却不能质疑路横州的话。
“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