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寒酒量不好,但胜在酒品好,喝醉了酒以后,一般都很安静,不会吵闹生事。
烧刀子极烈,喝完以后坐在湿冷的牢房里浑身都在不停地发热。
许是太久没有喝过这样的酒,苏时寒做了一个很长也很美好的梦,梦里他才刚到远烽郡,所有人都对他很好,尤其是苏问春,每天像个小母鸡护崽子一样挡在他面前。
她明明比他小五岁,却固执的认为他是她捡回来的,所以她必须对他负责。
他那时脾气很冷,不爱说话,苏灼总喜欢逗他,每次被她发现,她就哭着跑到爹娘面前告状,说苏灼欺负她,害苏灼被罚。
府上的下人总是在背后议论他的身世来历,如果被她听见,她就会叉着腰,小大人一样把这些下人全都训斥一遍。
在她眼里,他好像总是那个需要陪伴需要保护的人,所以她小小年纪就承担起了他的喜怒哀乐,只要他眉头皱一下,她就要费尽心思逗他开心。
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他都再没遇到一个人像她那样,满心满眼都是他。
可惜,他快要把她弄丢了。
梦境最后,远烽郡下了很大很大的雨,他骑着马要离开远烽郡,那个一直挡在他面前为他保驾护航的姑娘,一直追着他的马跑,哭着求他不要走。
她明明最喜欢笑,在梦里却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他的心都快被哭碎了。
终于还是勒了马缰绳,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她不见了,而远烽郡变成了一片火海,无数百姓在痛哭,然后他听见她尖利绝望的哭喊:“爹!”
心脏刺痛到窒息,身体一个激灵,苏时寒猛地睁开眼睛,脑袋还沉浸在梦境中没有抽离出来,呼吸急促得吓人。
“醒了?苏大人。”
有人在耳边嘲弄的说话,苏时寒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有水,胸襟都被打湿了一大片,偏头,周泽修把碗放到一边,毫不掩饰自己刚泼了他一脸水。
苏时寒抬手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珠,坐直身子,借着这个空隙平复情绪,醉意未消,猛然被人从梦中惊醒,脑子还有点混沌。
“周少爷身体还未痊愈,怎么到这么潮湿污秽的地方来了?”苏时寒低声问,喉咙有点干,心跳还很快,因为最后近乎真实的梦境。
“听说苏大人被太子殿下打入大理寺了,就想过来瞧瞧。”周泽修笑盈盈的说,并非关怀,完全是幸灾乐祸,“瞧瞧平日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苏廷尉坐在这大牢里,到底会有多狼狈!”
后面这话恶意满满,苏时寒神情一顿,索性摊开手脚大大方方将自己现在的模样展示给周泽修看:“周少爷还满意自己现在看到的吗?”
他这一身朝服上满是污秽,这会儿又被泼了一身水,清冷的气质全无,可脸上的表情依然从容不迫,好像这满身的脏污根本不能影响他分毫。
周泽修想看的,当然不是他这幅宠辱不惊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