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春转过身，认认真真的看着苏时寒。

今年冬日来得早，他看上去清瘦了不少，牢里灯光昏黄，他坐在一堆脏兮兮的草垛上，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则懒散的伸长，朝服之下，隐隐露出纯白色的中裤。

腿很长，且匀称有力。

他单手撑着脑袋，后脑勺靠在墙角，看向她的眼神很是迷离，下巴微抬，有密密麻麻的青黑胡茬冒出，清冷高雅的书生气被冲淡不少，平添几分粗莽之气。

苏问春有些诧异，她一直以为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样，是不会长胡子的，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不同。

他会长胡子，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甚至还和其他男人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欲念，说不定在廷尉府的时候，他和林语欢早就……

咚！

思绪戛然而止，苏时寒缓缓从墙角倒在地上，等苏问春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受控制的冲到牢门边：“他怎么了？”

苏问春压低声音问，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满是焦急。

她明明已经竭力克制，可他只要出现在她面前，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举动，她就会自乱阵脚。

“刚刚周大人给他喝了一点热酒暖身子，他应该是喝醉了。”

“……”

只是喝醉了？

也是，如果是清醒状态，他怎么会说出刚刚那种胡话？

苏问春松了口气，收回手的时候才发现掌心被门上的木茬刺了一下，流出血来，仿佛是在提醒让她不要靠近这个男人，因为一旦靠近，受伤的永远都只会是她。

“我还以为他喝了什么要死了。”

苏问春满不在意的补救了一句，抬手拢好披风，跟着狱卒继续往前走，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看到了卫恒。

这间牢房在苏问春当初待的牢房对面，牢房的墙上钉着铁架，一个男人四肢都被铁链穿透，呈大字型被绑在铁架上，他浑身早就变得血肉模糊，地下积了很大一滩血，关节处的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滴，卫恒穿着蓝灰色朝服站在他面前，衣摆上的雀羽在烛光下格外鲜亮明动。

除了之前卫恒陪着苏时寒审问自己，这是苏问春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卫恒审理案犯，他和苏时寒很像，即便是在审问案犯的时候，姿态也是极从容优雅的，衣冠整齐，姿态悠然，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这幅模样，便是去品茶论诗也是恰当的。

以前苏问春不懂，觉得这样的人才是最优雅令人崇拜喜欢的，如今才知，这样的人其实最冷漠无情，不管外界发生什么，都无法让他们触动。

卫恒还好，至少他对叶太傅是真的，而苏时寒，苏问春想象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真正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