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下了。
苏问春偏头看向床头,借着月光也只能看见一团黑。
沉默了一会儿,苏问春突兀的开口:“今天从医馆回来的时候,有个很漂亮的女子在我面前撞墙死了。”
苏时寒没有说话,屋里只有沙沙的声音,似乎是他翻身动了一下。
“我听说她是揽月阁里的姑娘,有个书生本来是攒了钱要替她赎身的,但那个书生今天在午门口被凌迟处死了。”
苏问春显然比李燃更不会讲故事,什么缠绵悱恻都没有,甚至连起因经过都没有,只有一个结果。
那个书生死了。
死于凌迟,很惨!
“案子是我主审的,你想说什么?”苏时寒终于开口,声音绷得像一根弦,轻轻一拨都能震出冰渣来。
他不掩饰也不否认,坦**得理直气壮,反倒有种先发制人,让人理亏的效果。
苏问春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看着自己,睁大眼睛看着床头,没有退怯:“苏时寒,你确定这个案子的元凶,真的是那个书生吗?”
这是他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了。
卫恒不相信,苏问春也不相信。
“你既然已经开始怀疑,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何不自己去查?”这话带了赌气的成分,好像她的不信任,刺痛了他,才会让他生出疑似愤怒的情绪。
苏问春收回目光,心里钝钝的难过。
她如果真的完全不相信他,就不会多此一举问他这个问题了。
“他们与我素不相识,我如今自身都难保,怎么还抽得出精力替他们鸣冤?”苏问春低声说,望着黑漆漆的房顶,感觉自己和苏时寒之间隔了一条无比巨大的鸿沟,不管她怎么努力都跨不过去,也没办法再靠近他。
“我只是觉得他们有点可怜。”我自己好像也跟他们一样可怜。
后面的话苏问春没说出来,喉咙已哽得失声。
她不够聪明,心思也不够缜密,如今还废了一条胳膊,能做的事少之又少,可苏时寒不一样,他是朝廷命官,掌握着多少案犯的生死和自由,他若不能还原事实真相,不能给出公道,这世上哪还有什么水落石出?
苏问春没有哭,甚至努力克制着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但苏时寒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浸染在空气里的难过,放软语气。
“绾绾,以后你会明白,一个人要想守护自己所爱,必须放弃很多很多东西。”
这是入京以后,他第一次叫她绾绾,明明很简单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好像挟裹了许多沉重到苏问春根本无力承受的东西。
憋了很久的眼泪瞬间涌出,苏问春不知道他想守护的是什么,爱的又是什么,只知道他放弃了作为廷尉,为民沉冤昭雪的本心。
她的时寒哥哥,失信于她,没有做个好人,也没有做个好官。
“如果,有一天我也妨碍到你的所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