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末,距离宵禁时间已过去快一个时辰,一辆马车才慢慢悠悠在廷尉府大门口停下。
刚过中秋,仍是满月,柔和的月光洒了一地,将各式屋檐在地上投映出清浅的影子。
“大人,到了!”
徐林扶着苏时寒下马车,门房早就望眼欲穿,连忙把门打开,嘴里小声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大人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我也不知道,许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吧。”
徐林压低声音说,和门房一起把苏时寒送回他自己的卧房,刚把人放下,林语欢便穿着一身粉衣翩然而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徐林刚要回答,林语欢已是秀眉紧蹙,她闻到苏时寒身上浓郁的胭脂味儿了。
低廉,呛鼻,又腌臜,熏得她眼眶有点发红。
她也曾服侍他大半年,那段时间他不肯让她染指他的衣食起居半分,只添茶倒水,她以为他是君子如玉,不喜做那下作之事,今日得见才恍悟,原是她不够直白主动,竟让别的下贱女人近了他的身!
厨房很快送了热水来,林语欢沉声开口:“你们先下去吧,我在这里服侍就够了!”语气有些强硬,俨然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徐林听着有点刺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错,整个廷尉府就只有林语欢一个漂亮姑娘,日后廷尉府的后院不是她做主还能是谁?
徐林和门房一起退下,林语欢拧了帕子帮苏时寒净面擦手。
苏时寒的手生得很漂亮,林语欢像捧着价值连城的玉器一样擦得很细致。
因为常年拿笔,苏时寒右手食指指节有一层薄茧,平时看着不大明显,林语欢擦得尤为仔细,突然发现在那块薄茧附近,散落着几个浅浅的印记,像是……某种幼兽的牙印。
林语欢捧着苏时寒的手看得出神,连他什么时候睁开眼睛都不知道。
“你在看什么?”
苏时寒突然开口,刚喝了酒,他的声音喑哑,有些粗粝,比平日多了几分烟火气,林语欢吓了一跳,连忙松开苏时寒的手,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我……大……大人你喝醉了,奴婢在照顾您!”
林语欢磕磕巴巴说完终于找回神智冷静下来,苏时寒撑着身子坐起来,眉头微拧,似乎因为醉意而难受:“醒酒茶呢?”
“奴婢忘……忘记准备了。”
林语欢咬着唇,眼睫因为窘迫难堪而微微颤抖着,她记得苏时寒说不会拿她当下人看的,但这会儿跟她说话,又哪里不像主仆?
沉默了一会儿,苏时寒似乎清醒了些,揉着眉心解释:“是厨房的人没做好,我没有在怪你。”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说完林语欢心底就忍不住涌上委屈,眼底浮起雾气,不想让苏时寒看见,悄悄低下头去。
“今日府上可来了人?”
苏时寒问,自己起身拧帕子又擦了擦脸,林语欢克制着不让他听出自己的委屈,温声回答:“来了,是大理寺的大人亲自送来的,安排在西院。”
西院,离主院最远的院子,隔着一条街就是摘星茶楼,白日来往的客商很多,忍龙混杂,就算在廷尉府现有的守卫基础上增调两倍的人力也不一定能完全防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