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脾气好,但不是没有。
若是能被他连环敲诈,打劫了去,便枉费开了这间铺子。
小愚挽起袖子,真想去抽他,已先听小姐开口道:
“我今天放过你,是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你要感激她。我不能当着人家闺女面,去让人家爹难堪。”
“但我耐心有限,若再絮叨,我让你有去无回,丢了吃饭的家伙。”
老翁终于不敢再闹,被眼前的姑娘强大气场震慑住,不知她一介女流,怎会有如此魄力。
后退几步,领着族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连最后几句对女儿的嘱托也好、威胁也罢,尽数一并省了。
处理完这块突如其来烫手的山芋,那小姑娘还一直在抹眼泪。
人群中,又一小厨娘站出来,死死咬住下唇,涨红了脸,似竭力忍耐着。
终于忍不住开口:“掌柜的,我决定走了。”
“不是铺子入不敷出,担心哪天倒闭,不愿与东家风雨同舟。毕竟您给了我们一口吃的,哪怕我们白出力气,也会感激您让我们见识过——如何有尊严的站着活。”
“只我跟其他姑娘都不一样,我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奶娃娃。我便是跟夫君置气,反抗婆母,也舍不得孩子。”
“我在铺子做事,夫君那新纳的小妾便虐待我儿,看着儿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我出来讨生活到底是为着什么啊。”
女人说着便不争气地流下泪来:
“这个月的月钱我也不要了,早想说,一直觉得对不起东家,才拖到今日。”
“我今儿就回去,女人活这一辈子,又不像男人一样能挣去功名,不就是为着个孩子么?”
青枝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亦没有临别赠言。
只给小愚使了个眼色,让她将这个月的月钱结了,让妇人好生离去。
眼见那妇人领了钱,正欲离开,人群中很快对她指指点点:
“脸皮真厚,我若是她,可不好意思拿这钱。”
“可能这背信弃义的小人,拿了这点钱能发财罢?就当给她儿子买寿衣了。”
妇人恶狠狠的回头,瞪了那讥讽自己的人群一眼。
终究没再说什么,红着眼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青枝可以对那个妇人多些慈悲,却不能制止人群中的议论。
气氛终于诡谲的安静下来,方将自己的打算缓缓道出:
“铺子自负盈亏,不是你们做得不够好,但却是难以为继。”
对于这次中途夭折的尝试,她并没有过分失落。
胜不骄败不馁,人生起起伏伏,不过寻常。都是平凡人,哪儿能一帆风顺。
只她话刚一出口,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姑娘们痛哭流涕,妇人们唉声载道:
“东家,您可不兴这样啊。不能把我们哄骗出来,以为看见了黎明的曙光,最后还是败给了男权至上。”
“我为了走出来,离开时已经跟家人决裂了,还怎么回去?我不怕他们嘲笑,他们也容不得我啊。”
“嗐,本以为能出人头地,原来是空欢喜一场。以后我是再不会信这些鬼神之说了。”
小愚在一旁听着,着实有几分心疼小姐,心直口快地当下便怼了回去:
“若不是你们什么事都需要从头学起,我家小姐也不必耗费这么多心力。”
“铺子盈利与否,都没少过你们的月钱。埋怨的时候,是不是得摸摸自己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