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逆旅已是幕色时分，郭云已经回来了。

“头儿，你让打听的事情我打听着了。”

“坐下说！”崔铭落坐，郭云在他对首坐下。

“我问了一些村民，那批供珠是今年新采集的，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还有不少男人因为下海采珠而葬身海底，百姓敢怒不敢言，皆说供珠离奇失踪是上天看到了他们的苦难来解救他们的。”

今日在街上与人攀谈，崔铭也已大致了解了这里百姓的生活方式，他们几乎都以采珠为生，采珠人也就是蜑户十之有八九，很少有人种植稻米。前些年采珠多，收入高，可以以此从邻郡交趾购买粮食。如今产珠少，收入大量减少，珠民们连买粮食的钱都没有，不少人因此而饿死。

然而官府还要采珠，不得不往更深更远的海域，因此很多蜑户或葬身鱼腹或消失于海底，导致现在蜑户量急剧减少，百姓苦其久矣但又无以生计，只能卖命采珠。

所以对于供珠，他们大多都是仇视的态度。

“荒谬！”崔铭从鼻中轻斥一声。从小跟随父亲查案，各种离奇案子没少见，那些但凡看起来怪力乱神的案子，最终都是人为。

戚九九不以为然：“百姓们大都为了吃饱一口饭而终身忙碌，哪有像你这样开阔的眼界和渊博的学识，说他们愚昧，呵！那不过是他们被生活压迫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一点希望罢了。”

崔铭听后不语，她所说的话让他的心起了波澜。是的，他这是站在至高之处俯视底层之人，又怎么会知道底层之人又在仰望什么呢？

“有的人说，那成箱的血水就是死去的采珠人的冤魂，”郭云接着说着，“听说县令李亦开箱看到一箱的血水时差点没吓晕过去。”

存放在官驿的一箱供珠一夜之间化为血水，这个事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就连庙堂之上的圣人也甚觉奇怪，这才命他来秘密查案。

“现在外面传得可邪乎了，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呢就是民怨沸腾，但也都是敢怒不敢言，我还是掏了银子才打听到的呢，头儿，这个回头要给我报帐啊。”

“瞧你那斤斤计较的样，咱们校尉怎么会让属下自掏腰包呢，他是一定会把银子给你的，否则岂不有损他那完美高大的形象？”戚九九对崔铭笑着。

“自然！”崔铭喝了一口茶，“回头找阿来拿钱。”

“真的？那太好了，”郭云趁热打铁，“还有咱们第一次抓人牙被戚娘子破坏那次，梁司监的茶钱；上次去明寺之前在酒肆吃饭的钱；还有那次你让我出的糖葫芦的钱……”

崔铭簇眉：“我欠你那么多吗？”他怎么没印象呢？

郭云蚕眉一横：“头儿，你可不能赖账啊！”

“行行知道了，”崔铭摆摆手，“说正事吧！”

“你们那儿有什么收获。”郭云问。

因是分头行动，郭云对白天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于是崔铭给他简要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