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知道这话的意思。”上官瑾年咬着牙似是在警示道。
“我知道……”檐穆随即站起身来走至马鞍,从马背上取下了一壶酒和两盏酒杯。“今日,我们不谈公事,只饮酒便是,你可愿意?”
“事到如今,你竟还有这幅闲情雅致在这饮酒作乐。”上官瑾年撇过脸去没好气的苛责道。
“怎么,连你我兄弟间,这最后一杯酒,你也不肯同我共饮之?”檐穆将其中一盏酒杯递给了上官瑾年悠然一说道。
“最后一杯酒,你这话说来何意?”上官瑾年望着檐穆一脸不解地质问道。
“疆场之上,杀伐无情,谁又能保证明天的你我身首何处,再说了,如今的你我,你是南国统帅三军的将,而我,于你而言,是死忠对头的敌,你我今日在此一聚,不过是念着往日的情分,除开这个,你我之间,有哪个,不是欲除之而后快。”檐穆望了望远处渐落山头的日暮悠然一叹道。“我是那渐落的夕阳,而你,象征着明日初升的骄阳,孰胜孰败,一清二楚。”
“既如此,我便同你共饮了这杯酒。”上官瑾年接过酒杯淡然说道。“不过不是因为谁是夕阳谁是骄阳,更不是因为谁胜谁败,而是因为,你檐穆,是我上官瑾年的挚交好友。”
“你还能同我共饮这杯酒,对此,我已是万分感激了,更不敢奢求其他。”檐穆凝视着上官瑾年,眼里似是充满了感激之情,随即举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我干了,你随意。”
“这……”上官瑾年手持酒杯愣在了原地,望着此时的檐穆,欲言又止。
“怎么,怕我在这酒内下毒?”檐穆望着上官瑾年呆愣的样子说道。
“不是,我自饮了这杯酒便是。”上官瑾年随即举起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谢谢。”
看到上官瑾年领了自己的一份心意,檐穆俯身做了一个揖以示答谢。
“你我之间,毋须这般客套。”上官瑾年忙将檐穆扶起宽慰道。
“我知道,你一直很希望我回到南国去,从疆场上你我遇见那一刻起,你就想让我回去。”檐穆又走向溪边坐了下来,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
“我自是希望你回来的,你若回来了。于我南国之师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更会让呼韩邪氏那帮贼子宵小闻风丧胆,早日平定叛乱,我南国之师也好早日班师回朝凯旋而归不是?”上官瑾年转过身来望着檐穆的身影说道。
“如若我不回去呢……”檐穆深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你说什么?”上官瑾年似是没听到一般凝眸问道。
“我说若是我不回去呢,不回到南国军中,不回到南国去……”檐穆大着胆子颤颤巍巍说道。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么?!”上官瑾年一把将手里的酒杯摔扔了出去。
酒杯摔至石岩,碎了,撒了一地。
如同上官瑾年和檐穆之间自小的情谊,情义,也随着那碎裂的酒杯一同给摔扔碎了,自此,不复存在。
“你这混账东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上官瑾年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揪住檐穆的衣领质问道。
“我知道。”檐穆缓缓抬起头来望着上官瑾年说道,字字如同刀针一般扎在了上官瑾年的心坎上。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披着这鬼一样的番邦的衣服,你就是番邦人?你就是他呼韩邪氏的人了??!!你只是他的一条走狗!!!他利用完你以后你只有死路一条??!!你知不知道!!”上官瑾年揪着檐穆的衣领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吼道。“你骨子里流着的是我南国人的血!!!我给你个机会,你把这话给我吞回肚子里去,你给我咽回去,我就当你酒喝多了,说了胡话,你我还是往日的那般兄弟情义!”
“你了解我的,你知道我的脾性的,话一旦说出,断没有收回的余地。”檐穆望着上官瑾年,眼里似是闪过一丝泪水。
“你知道你这番话一旦说出口,会是怎样的后果么?你能承担的起你说这番话的责任么?!”上官瑾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着怒火撒开了手道。
“我知道,不管什么后果,我檐穆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责任。”檐穆垂丧着脸淡淡说道。
“呵呵,好一个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责任,檐穆,檐小公子,你好伟大啊!你好有魄力啊!你好英雄啊!”上官瑾年不禁竖起大拇指朝着檐穆一顿冷嘲热讽道。
“可她怀了我的骨肉!我不能抛弃她一个人苟活于世!!我不能对不起她!!”檐穆瞬时扯着嗓子嘶吼道,但又很快低沉了嗓音愧疚道。“孩子是无辜的……”
上官瑾年自然是清楚檐穆说的她是何许人也,不外乎是他结发数年的妻子,呼韩邪氏的亲妹妹——呼韩邪镜屏。
“你口口声声说不能苟活于世,你不能对不起她,那你又对得起此战中牺牲的千千万万的我南的将士么!!??他们之中,有哪个不是同你我一样是父母生育的骨肉?!有哪个不是家有高堂在等着他们凯旋而归共享天伦?!有哪个不是家中有妻子孩子在等着他们回家团聚??!!”上官瑾年气急败坏的质问道。“你说孩子是无辜的,那我问你,檐穆,檐小公子,你那未出世的孩子的命是无辜的,我南国数千万战死疆场的将士的命就不无辜??!嗯??!!”
“我……你当我死了吧……”檐穆望着上官瑾年,缓缓吐露出这几个字道。
“呵呵,你是死了,我认识的那个檐穆,他早就牺牲在了数年前的疆场之上,而非今日我所见到的这般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懦夫!!”上官瑾年随即从战袍上割断一方袍衣扔于地上愤恨的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一见,你我之间,有如这衣袍!恩断义绝!今日一别,此后经年,你我再遇,便是敌人!我上官瑾年便将你视若贼子宵小无异,手下绝不徇私留情,必诛灭之!!”
说罢,上官瑾年便凌身一跃稳坐于马背之上,扬长而去,只留檐穆呆立于原地。
“瑾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