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大胜搬师回朝,自然是有庆功宴,还有皇上的封赏大典。
经此一役,草根出生的刘铁蛋从二品将军又升了官,为一品大将,并赐西北大元帅这位,日后奉守西北。
刘铁蛋如今已然二十好几,不但没有正妻,身边就连一个伺候的女子都不无,不少世家大族一品大员以及公卿之家过来表示联姻之意。
就连永正帝也垂询,问他可有中意的姑娘,要为他赐婚,但是却被他婉拒了。
灯碧辉煌,觥筹交错,功成名就,不到三十,全无后台,便坐上了世家挤破脑子都坐不上的西北大元帅之位,众星捧月,这样的刘大将军应该是意气锋发,豪气十分的。
可是,他却一直都很沉闷。
这些众星捧月于他来说,似是一样应付和折磨一般,他大口喝酒,很快就将自己给灌醉了。
永正帝的内侍方圆见大将军已经醉倒,便吩咐人将大将军送回。
没人知道,刚刚还醉死的刘铁蛋出了皇宫,上了属于他自己的马车时,便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里,哪有一分醉意。
宫内庆功夜宴灯火通明,宫墙外却是漆黑一片,已近子时。
赶车人是他忠诚的军士,见宫中人走远,掀开车帘查看主子状况,见主子神色清明,并不问其它,只道,“将军,回府吗?”
刘铁蛋怔了怔,点头。
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
果然,马车停在府门之时,从阴影里走出一个消瘦落寞的身影。
那军士抽刀护主,刘铁蛋叹了口气让他退下。
从暗处走出来的阴影自然是棉娘。
自大军归来后,她便一直等在将军府的大门口。
她急急上前一步,“他呢?”
刘铁蛋没有说话,往府中走去,棉娘想将刘铁蛋拉住,却又有些不敢,她心中有了不详的感觉,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来,却又咬牙吞了进去,最后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
刘铁蛋没有开口,一直默默的往前走,直直的走到了书房。
这几年刘勇刚从来没有回过京,刘铁蛋却是回过京的,两年前,皇帝御驾亲征大胜回朝是他一路护送,也是在两年前,皇上将这个宅子同赐给了他。
刘铁蛋不说话,棉娘也不说话,屋里静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棉娘眼眶里的泪终是止不住,问:“他是何时没的?”
刘铁蛋眼睛也是红的,他与刘勇刚自小一同长大,他如今的每一份功勋里都有刘勇刚的一份功劳。
他撕哑着嗓子道:“最后的一场战役,大约是一个月前。”一个月前,占领雍城的时候,吴国大将躲在他背后射出冷箭,本来身负重伤的刘勇刚帮他挡住,剑正好射中心脏,刘勇刚当场便不治身亡。
只留下一句话,“照顾好她。”
他心心念念着当今的皇后娘娘,刘勇刚心心念念的都是当初的那个小童养媳。
他明明走之前说了让小童养媳等他,也想让小童养媳等他,但是临到战场却又不敢写信,他怕自己真的死了,怕让小童养媳白等。
他一直矛盾,一会希望她再嫁一会又希望她能等他。
“他有说什么吗?”
“他说让我好好的照顾你!”
“这是他的骨灰。”刘铁蛋指着桌上那灰着的坛子哽咽的道。
棉娘什么都没有说,抱着坛子便走了。
棉娘与刘勇刚没有成亲,便是订亲都不曾有,抚恤金身后荣事自然都与她无关,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骨灰给给她,如此而已。
再说了两人未曾婚嫁也未曾走过大媒,若是说多了,坏了棉娘的名声,日后她也不好嫁人,这不是勇刚希望看到的。
棉娘抱着骨灰坛在屋里坐了三天三夜水米不进,可急坏了两个丫头和婆子。
刘铁蛋自然一直都派人盯着棉娘这边,只他如今的身份也不好公然上门,也是急坏了。
本想往宫里递消息让皇后娘娘宽慰一二,但想到棉娘见到他之前都不知道刘勇刚死讯,想来皇后娘娘也不知道,约摸是皇上也不欲让皇后娘娘担心。
夜半,四下寂静,棉娘院里的丫头婆子都歇了,刘铁蛋这才偷偷进了棉娘的屋子。
棉娘神情木然。
刘铁蛋也不劝她,只开始小声的讲起刘勇刚在军中之事。
他也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从两人新兵彷徨说起,一起说到两人相扶相携,从几人在乡下的情谊说起,说到战场之上,刘勇刚时常在他面前提起她,常说非她不娶,但又怕耽误她,希望战事结束之后,她已经找到了很好的夫家,儿女双全。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他希望你此生幸福顺遂。他去了,我也心痛,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也想随他而去,可我知道,那是最懦弱的表现,我要活着,连带的他的那一份一起活着,所以,你也要活着,用你的眼睛,帮他看这清平盛世……”
刘铁蛋不需要棉娘回应,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了两个时辰,天将佛晓时分方才离开。
离开时也道别,一切都好像是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可他走后,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射入棉娘的眼睛之时,棉娘整个人也活了过来。
早的,她要好好活着。
要连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的活着。
……*……
上书房内,永正帝正与铁胆将军叙话。
自大军凯旋归来,铁胆将军便成了永正帝的新宠,时时私底下召见。
“康平,”康平是后来永正帝赐给刘铁蛋的字,这么高的身份,总不好老是铁蛋铁蛋的叫。
“昨日于家家主求到了朕这里,说有意将嫡女嫁与你,想让朕帮着说和呢。”
宇文盛眼里都是笑意。
可落在刘铁蛋眼中却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