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顺明拿在手中茶盏顿时有千斤重，再抬不起来递到嘴边。

这是他们父女俩第一次谈心，也是第一次明确的谈到董期期的母亲。

“想，当然想。”沉默了许久的董顺明哽咽着回道。

董期期笑了，她道：“我也想。”

“我小时候自己一个人睡时会想，看到董慕瑶在吴氏怀里撒娇时会想，看到舅舅和表哥是会想，看到爹爹数年如一日的沉浸在公务里时也会想。”

董顺明的身体僵了一瞬，眼底泛起的红血丝在黑暗中也格外的醒目。

董期期又道：“我在想，要是娘亲没有生病，我们还像最初在村子里相依为命该多好。这样就有人陪我度过每一个夜晚了。要是娘亲后来没有走，我是不是也可以像董慕瑶一样，肆无忌惮的躲在她怀里撒娇，她会无比温柔的询问我喜不喜欢这个，喜不喜欢那个。”

“后来见到了舅舅和表哥，我又想，若是娘亲当年没有走丢，或者她回京后再坚持一段时间，等他们从边关回来后相认，舅舅晚年心中会不会好受一点。”

“而看到爹爹，我又想起娘亲温柔的样子。若是她在，定会温柔贤淑的劝爹爹早些歇息，平日里像其他夫妻一样，恩爱地过日子。而有娘亲的劝导，爹爹也一定不会像现在一样，忙到生病了，都还伏在桌案上挑灯夜战。”

董期期一字一句的说着，董顺明也一字一句的听着。

而在烛火照不到的地方，董顺明的被褥却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他从前只知自己失妻之痛，每日用公务麻痹自己。却忘了府内还有一个幼女，她正是需要陪伴的年纪，娘亲走了，爹爹又未尽到应有的关心。周围还有吴氏那样歹毒的妇人虎视眈眈……

董顺明从前只说绝不让董期期受委屈，可他却不知道，原来自己女儿背着自己受尽了委屈。

“期期，”董顺明哽咽道：“是爹爹对不住你……”

董期期搭上董顺明的手，安慰道：“女儿说这些不是未了让爹爹心中生出愧疚，爹爹也没有对不起我，女儿知道爹爹的苦楚。”

“不……不是这样的。”

董期期越是这样说，董顺明心中越是痛苦。

他原想要对董期期多加宠爱，哪怕纵得无法无天也好，断不能让她因为少了母亲而缺少一份爱。

可不成想，没有纵得无法无天，反而让她独自成长的这样好，这样懂事。

“爹爹。”董期期再次喊道，“女儿这样说，不是要让您更伤心更愧疚，而是要劝阻您，别再这般折毁自己身体般的熬着了。”

“想想我娘亲，她若是知道了，定是要心疼的。”

董顺明心中一块东西正在塌陷般的坠落。可坠落后并没有不适，反而是比以往都要轻松许多。

是了，自己这般自毁一样的沉溺于公务中，别说如今阿清已经回不来了，就算她当初没有走，如今还留在自己身边，她看到了，肯定又要心疼了。

阿清一心疼又要皱眉，他最是看不得她皱眉，如今怎么竟忘了！

“好，爹爹答应你。”董顺明认真的看着董期期，保证道：“以后爹爹再不会这般拼命了，一定事事想着你，想着……你娘亲。”

“嗯！”自己规劝有了效果，董期期很是宽慰。

“那爹爹以后生病也不许独自一人忍受，要与女儿说。”

“好。”董顺明顺从的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