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树林深处,篝火熊熊燃烧,映照出两位年轻人的身影。
霁月托着下巴,静静地凝视着火焰,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深思之中。付凌则在一旁不停敲打着一团坚硬的泥巴。
随着泥巴逐渐剥落,一只野鸡显露出来。付凌小心翼翼地将鸡皮和泥土剥离,然后扯下一只鸡腿递给霁月。
“这方法还是我们店的吴胖子教我的,用泥巴包裹起来就不会烧焦了,果然好用!”
“我不饿”霁月却摇了摇头。
“别发呆了,快吃吧!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一顿饭了。”付凌将鸡腿强行塞入霁月的手中。
“你难道不想问问我吗?”霁月终于抬起头,看向付凌。
“当然想,不过吃完再说吧。”付凌自己也撕下一只鸡腿,大口啃了起来。他边吃边点评起自己的手艺,
“其实并不好吃。不过久饿的人吃什么都觉得香!”
“我骗了你。”霁月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我知道……”付凌边吃边说,嘴上不停,毫不在意地回道。
话音刚落,他的嘴巴就被烫了一下,急忙用手扇着。
“可我并不在乎。”付凌看着霁月,接着又说了一句。
“为什么?”霁月的心头一怔,猛地抬头看向了他。
“每个人都会有一些难言之隐,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有害我,反而救了我。”付凌的瞳子在夜光中漆黑而又深邃,但是他的目光如同繁星般闪耀,直射向霁月的心扉。
霁月躲开了他的眼神,又低下了头,她自顾自说着:“他们几个妖怪是结拜兄弟,老大是头山猪,老二是只蝎子,老三是只蜘蛛,老四是只黄鼠狼,只有老五是个人,也就是那个五郎。”
“那只蜘蛛精天生软壳,不能长时间呆在外面。五郎会一些邪术,就把我掳了去,说我的身子适合它寄宿,于是那蜘蛛精便寄生到我的身上,吸我的血凝成外壳,每过半个月都要回来一次,我曾经逃跑过几次,但是每一次不管我去哪儿他们都能找得到我。”
“静一堂也是他们开的,那天你见我的时候,其实老三就在我的身体里。”
付凌点了点头,怪不得没从她身上察觉出妖气。
“后来他们又让我带着老三进这个山谷,说只有我才能进来。他们还说,峪灵宫迟早要进那片山谷,到时候让他们有去无回。”
“这片山谷有阵法防御,修道之人很难进来,即使进来也会元气大伤。”付凌解释道。
霁月不懂得这些,她继续说道:“我进来之后,老三就出去了。把我自己丢在那里。我在谷中乱转,碰到了一个粉红衣服的女孩。她问我闯入了她的山谷,是不是害她姐姐,把我捆在那个屋子里,还好每天给我吃喝。”
“那天我看到你只拿着一根木棍就把五郎杀死了。于是我就记住了你,我想你能杀死五郎,也能杀死其他的妖怪。”
“于是当我在山谷中又看到你后,就骗了你,我想引你去杀了老三。我后来救你也是为此,所以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我不用感谢我。”
付凌看向霁月的脸,她的眼神很黯淡,对于她这样一个在昏暗的阴影中过惯日子的人,很害怕自己去在意一个人,更怕自己在意的人看不起自己。
付凌又意犹未尽地吮吸了一口鸡腿,拍了拍手,“我的事还没做完,那只蜘蛛精还没有死。”
霁月有些惊讶,“你知道我骗了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我从来没指望过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帮我,你帮我和你想让我帮你,这两件事并不矛盾。我那时候神志不清,随时都可能会死,你不是也没丢下我吗?”
“可是……”霁月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光。
付凌打断了她,“快吃吧。”
霁月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鸡腿,饥饿感好像一下涌了出来。
……
谷中。
桃子端着一个木盘,轻手轻脚走进了房间,她没有察觉到身后不远处一个男人正在鬼鬼祟祟地跟着。
桃子正在细心地给**的女人喂药,女人身形憔悴,看样子病得不轻。
“姐姐,这是最后一副了,吃了这蟹老大的真灵珠,你感觉好一些了吗?”
姐姐的声音仍旧有些虚弱:“好多了,退下去不少”,她把腿从被子中伸出,那一片黑色的东西好像被什么压制住,退回了脚踝,不再继续向上蔓延。
姐姐又问:“这东西他轻易不给别人,怎么给你了?你老实告诉我,答应他什么了?”
桃子答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帮他找一个东西。”
姐姐追问:“他这个人一向吝啬得很,你到底帮他找得什么东西?”
桃子答道:“听说是一个法器,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蟹老大心还是不错的,说到底祖上都是一脉,互相帮忙而已。一颗真灵珠算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姐姐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现在分家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还是和他远些,被族人发现就麻烦了。”
男人正趴在窗子上,听到桃子谈到法器,他不大的脑仁一阵翻搅,似乎将这几天的事情串了起来,“螃蟹要找的法器莫不是紫玉笛?恰好紫玉笛又从李有金手中消失了,而李有金被盲眼蜘蛛杀了,看样子盲眼蜘蛛和螃蟹精它们几个都是一伙的!”
偷听的男人正是尚智真人,那日他们被桃枝缠住后,尚智真人没有付凌那般的好运气,直到筋疲力尽才勉强冲了出去。
谁知出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嘉茅的尸体。
嘉茅的眼睛死死瞪着前方,像是临死之前看到了十分恐怖的怪物。他的胸腔里好像钻进了什么东西,一起一伏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着。
尚智真人的脑袋轰的一下像是被炸开了,师父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管好这个人,千万不能让他出什么事。谁知才三天的功夫,他就死在了这里,自己回去怎么向师父交代?怎么像掌门大人交代?
这时,他的脑袋里突然闪出一个人。
任玖儿!
或许自己可以把一切都推到他的身上,如果能把他和这妖怪的尸体带回去,也算是将功赎罪。
反正孟小川师弟不在这里,怎么说不全靠自己一张嘴吗?
想到这里,尚智真人静静等待着。
嘉茅的皮囊迅速萎缩,最后完全消失。不多时,从里面钻出一个五彩斑斓的蜘蛛。
盲眼蜘蛛!
冤家路窄,尚智真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拿起棘轮劈头抡了过去。
他用了十分的力气,恨不得一下就能把那畜生劈死。谁知那蜘蛛精竟也不是善茬,尤其是刚刚吸收了嘉茅这个道门中人的躯体,灵力大增,身形也大了数倍。
尚智真人一时降它不住,两人越斗阵仗越大,打的墙倒屋塌,尘土飞扬。
尚智真人越打越心虚,他初时气勇,双方还斗的不相上下,谁知越战气越衰,渐渐落了下风。
正在这时,远处又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传来:“哪里闯进来的妖孽,敢在这里生事?”
尚智真人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然后猛然反应过来,这个声音不正是黑水崖下那个粉衣女子的声音吗?!
他不禁陡然一惊,“这粉衣女子和盲眼蜘蛛果然是一伙儿的!自己一对一都不占上风,何况对面又来了一个帮手?!”
尚智真人退意萌生,一声大喝,倏然一转棘轮,把那蜘蛛精击退,然后拔腿就跑,跑出约莫三四个坡头才敢停下来,幸好他们没有跟上。
尚智真人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森林,好像进入到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之中。这谷中妖精一个竟然比一个凶猛,他的内心绝望至极,哀叹一句:“如今唯有退守求援了!”
尚智真人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从里面倒出一卷软素,放在石头上铺开,那软素约有丈余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咒文。
他又从竹筒中又取出一只笔,放口中沾了沾,在卷中的乾、罡处分别一点,然后又以灵力凝于指尖,将两处一连。
那咒文泛起在空中,不断排列组合,自行运转起来,最终凝结成一道灵光,直射向天府。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正是峪灵宫的密法“云幕雨布”,可以持续三四日,本来这阵法是给战斗后的众弟子补充灵力用的,尚智旨在用这法子告知孟小川和其他门人,让他们来助自己。
一切妥当后,尚智真人将软素匆匆收好,找间屋子钻了进去。
当天夜里,尚智真人正在酣睡,突然一阵灵力横扫而过,仿佛大地的脉动,将尚智真人整个掀下了床。
他体内搅得乾坤颠倒,灵力紊乱,甚至吓得连脑子都有些不正常了,只觉得这谷中犹如幽冥鬼都,他紧缩在屋子里,一步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