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隆凑到沈凝雪的耳边唤道,“夫人,夫人!”
一连喊了好几声,沈凝雪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应,低声的“嗯”了一声,轻微的动了动身子,又没了声响。
“今天发生了何事?”钟隆问道。
“母亲好多天前一直吵着要去月神殿看看,趁着今日阳光正盛,我便背着母亲去了,在月神殿里的时候还好好的,路上也和我说了很多话,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回来的时候就……”说着,晚枫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侧过脸去,轻轻拭去了泪水。
钟隆诊了一下沈凝雪的脉,他只是坐在床边,什么也不说,大家从钟隆的神情中已经知晓了答案。
晚枫还是不死心,坚持问道,“叔伯,母亲她,还有救吗?”
钟隆沉默了一阵,摆了摆手,“去准备准备吧,要让夫人走的体面才好!”
晚枫含着泪走了出去,待到所有人都出去了,屋内便只剩下了他和沈凝雪。
钟隆静静地看着沈凝雪,曾经,这张脸上充满笑容,那笑容是他见过最美的笑容,他如何也不肯忘记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不肯丢下所有有她在的记忆。
人生最令人痛苦的,莫过于早年一同玩耍的小伙伴们随着时间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下满是回忆的自己。
钟隆伸出手来,轻轻拉起沈凝雪的手,她变得好瘦,看着让人心好疼。
这是钟隆第一次敢这么大胆,恐怕这也将是最后一次。
有一种感情无关风月,却也是一生相伴。
钟隆紧紧地握着沈凝雪的双手,脸颊在她的手上轻轻磨蹭,“我真的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你在这里躺着,而我却在这里守着你,我宁愿那个先走的人,是我。还记得吗?那时候,你问我为何不成亲,我想现在终于可以告诉你答案了,我爱的人已经嫁人了,而那个人,就是你,我今后不会再爱其他人,直到永远……”
钟隆低声说着,仿佛沈凝雪可以听得到。
良久,沈凝雪缓缓张开双眼,对着钟隆淡淡一笑,“好久不见啊,文瑞……”
“凝雪,我是钟隆啊,你呀,怎么还是这样顽皮,什么时候才能改改?”钟隆嗔怪道。
许是听懂了钟隆的话,沈凝雪淡淡一笑,“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你怎么就这么聪明?有些话今天不说,恐怕以后都没机会说了……”沈凝雪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说道,“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说罢了,‘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唐?张籍)’”
钟隆先是有些吃惊,继而目光温柔地看着沈凝雪,“也罢,现在说,也好……”钟隆闭上双眼,轻柔的放开了沈沫的手,出门叫来了晚枫。
这夜,沈凝雪永远的离开了,尽管说她明白钟隆的心意,但在弥留之际口中喊着的依旧是“逸臣”……
“爹,起风了,进屋吧,外面风大!”文瑞端来一壶热茶,将带来的外套轻轻的披在了钟隆的肩上。
钟隆回神,看了一看文瑞,温柔的笑了笑,“再等等,再等等吧!”
“还在想念沈夫人?”文瑞将热茶递到钟隆手中,坐在钟隆身旁,细心地给他紧了紧领口。
钟隆终于点了点头,这么多次的询问,钟隆却是第一次承认。
“和我讲讲,沈夫人在您心中是怎样的?”文瑞问道。
“凝雪她,是个极为特别的人,尽管她看起来是一介弱女子,但她知道很多我先前所没听说过的事,我第一次见到她是那次她受伤的时候,所以说,我的心动并非因她的相貌。她笑起来可以像个孩子,天真烂漫,没心没肺;她哭起来会让人格外的揪心,恨不得陪她一同哭;她坚韧不拔,想要做的事情,不管多困难,她都会去做;她用情专一,一生只钟爱逸臣一人……”缓缓的说着,钟隆极尽所能的说着沈凝雪的优点,她有好多好多的优点,仿似怎么说也说不完。
“爹,若是您当时先见到了沈夫人,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文瑞问道。
“这是不可能的……”
“爹,这是假设,想想嘛!”
钟隆想了想,“如果先见到她的话,她可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陪着我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闲时上山采药,忙碌时一同研磨药材,她会为我拭去额上的汗珠,我会亲昵的亲吻她的脸颊……”
“为何会是这样?为何与现在大有不同?”文瑞不理解了。
钟隆静静地说道,“环境造就人,乱世出英才,尽管人人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命运的离奇,造化的弄人。因为凝雪嫁给了逸臣,家中麻烦不断,凝雪受伤,这才促成了我俩的相见,如果凝雪不和逸臣在一起,她又哪里能经历那些起起落落,按照我的性子,再多的凝雪遇到了我,恐怕都会和秦雨萱一样被我拒绝,这一切的一切,我不过是顺路受了一点点恩惠罢了!”
世上有两种浪漫的感情,一种是相濡以沫,一种是相忘于江湖,其实,还有一种情感,纯洁至极,它无关风月,却又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