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你们都知道的啊。”醉汉看了他们一眼,“就在北塔那边,平时看着就是不起眼的水洼。”
“所以,那里果真是有条河?”乔如意问。
醉汉连连点头,“是的,不过那条河只在月圆之夜才会出现。”
“那条河是用来做什么的?”乔如意追问。
醉汉说,“黑水城内外有两条河,一条是城外供城中人饮水的明河,一条就藏在城中,是城中人信仰的暗河。”
大夏人有信仰,黑水城是绿洲之地,也是福地,所以就更重视祭祀仪式。
而城中仪式的举办地就在暗河。
“皇都里的大人都说,我们这的暗河是神明护佑的地方。”
行临问,“皇都里的大人?哪位大人?”
醉汉想了想,“听说好早之前是皇都里的掌印官员,掌印官离世后,就是跟皇都走动密切的大师父,叫……嵬昂大师父。”
行临和乔如意相互看了一眼。
“是经常在暗河举行仪式吗?”行临问。
醉汉迟疑了片刻,“听老人们讲,在很早的时候暗河的祭祀并不是很多,只在新年初始和寒衣节有祈福的仪式,但嵬昂大师父来了之后,每逢月圆之夜便会举行祭祀活动。”
“什么祭祀活动?”乔如意忙问。
醉汉却摇头,“具体的不清楚,因为不让百姓们参加。”
乔如意闻言,心知肚明了,八成就是见不得人的阴损事了。
“你说你撞见文字吃人也是在月圆之夜?而且还是在暗河,跟祭祀活动有关?”行临将话题重新引了回来。
醉汉不确定是不是祭祀活动有关,因为当时他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在暗河。
“不,应该说没看见活人站住河岸上……”他强调了一句,眼睛里都是惊恐之色。
那晚,醉酒后的他一路跌跌撞撞就闯入了北塔附近,刚进暗河的范围,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子阴风。
那阴风森凉得很,明明是大暑天的,却能凉得头皮快掀开的感觉。
也是因为这股风,让醉汉的酒都醒了一半,头疼欲裂的。
醉汉这时已经隐约察觉出自己是走错了路,又觉得四周看着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是暗河的位置吗?
他想折返。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声音。
“你们想象不到那是个什么声音,是那种比鬼叫声还可怕的动静,惨叫声,听着可瘆人了。”醉汉说到这儿,搓了搓胳膊。
这件事哪怕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背发凉。
乔如意盯着他惨白的脸,看得出他是真害怕的。
“暗河里传出来的?”行临问。
醉汉点头,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讲述。
当时醉汉听见那动静着实是吓了一跳,当然,刚开始只是单纯的吓了一跳,还没上升到惊悚程度。
可这人吧,就是好奇害死猫,或许也是仗着酒劲,醉汉就寻着那些个声音去了。
结果,他就看见了暗河!
一整条暗河,赫然在眼前呈现。
可让他骇然的并不是看见了整条河流,而是有十来个人身陷河水之中,河水金色晃耀,他从没见过暗河会是那个颜色。
“但我又仔细一瞧,哪是河水泛光啊,是那些人身上!”醉汉朝身上直比划。
“他们身上都有字,像是画上去的,但离得太远我又看不大清楚,总之就是身上有挺多挺多的字,但他们显得特别痛苦。”
那些文字就像是会咬人似的,就看见那些人拼命抓身体,痛不欲生,那些金灿灿的光就从那些人的身体里透出来,耀眼得很。
醉汉说到这儿,脸色已经相当难看,抬眼看向行临和乔如意,一字一句说,“但,这都不是最可怕的!”
更可怕的在后头。
醉汉猛地灌了口酒,手指不受控地痉挛:“那些字……活了!”
他看见了永世难忘的一幕!
那些字刚开始是往人的胳膊上爬,像蚂蚁顺着血管往心口钻。
有人受不住,拿石头去刮皮肉……
醉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可刮掉一层,底下又长出新字!更密!更亮!”
他重点强调了这两个词,眼睛里尽是惊惧。
那晚,暗河里发生的一切都颠覆了他的想象——
河中央最壮硕的汉子仰头嘶吼,嘴巴张到极限时,成串的文字竟从喉咙深处涌出,金字像铁水般灼穿了他的下巴。紧接着他的眼珠、耳朵、鼻孔都开始透出金光,整个人逐渐变得透明,能清晰看见内脏表面蠕动的文字。
“最后……”醉汉的牙齿磕碰作响,“他们的皮肉像蜡一样融化,露出底下金晃晃的骨架!每根骨头上都刻满了字!那些骨架还在动,手拉着手往河底沉……”
窗外突然刮过一阵怪风,油灯骤灭。
这一刻,房间骤然陷入黑暗,唯独乔如意腕间的升卿通体荧绿。
醉汉正高度紧张,突逢此遭,吓得妈呀一声,连滚带爬躲到了榻旁边,连酒葫芦都掉了。
讲真,这醉汉看到文字吃人的这幕着实骇人,风吹烛灭的瞬间,也着实吓了乔如意一跳,但不管是升卿还是她和行临的刀子都没反应,心也就放下了。
她弯身拾起了酒葫芦,行临则起身走到窗前关好窗子,又将烛火重新点燃。
“刮风而已。”乔如意将酒葫芦递给醉汉,“你起来说话。”
醉汉战战兢兢的,见的确只是风,长松了口气,接过酒葫芦,不好意思解释,“打从那晚被那股阴风吹过,我就留下后遗症了。”
“之后你又看见了什么?”行临重新坐回来,继续询问。
醉汉如实告知,“之后……我就吓跑了。”
当时看到那幕后,醉汉残留的那一点醉意都没了,脑袋无比的清醒。
他哪敢再继续看下去了?几乎就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过了好几天之后,我偷偷又去了趟暗河,那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那些人也不见了,连个骨头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