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屈膝跪地:“父皇。并非儿臣同情山匪,而是凡事有因有果。猪狗吃人所吃的食物,不知道制止;道路上有饿死的人,不知道开仓赈济。百姓死了,就说:‘这不是我的过错,是因为年岁不好。’这种说法与拿刀把人杀死后,说‘杀死人的不是我,是兵器’有什么不同?”
皇帝逐渐冷静下来:“朕听明白了,你是在指责朕。”
太子的眼泪流了下来:“并非儿臣指责父皇,只是于心不忍。”
皇帝:“那你应该学一学什么叫做狠心,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处处都妥当维护,这是朕的错。父债子尝,你回东宫自省吧。什么时候觉得朕做的对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太子惊讶的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又行了一礼:“是。”
太子退下,回到自己东宫,愁眉不展,也并未用午饭。
沈氏亲自下厨做了一些太子喜欢的饭菜,带到了贤德殿,殿门紧闭,守门的人为难的说:“太子殿下说奉陛下命令自省,请侧妃娘娘回吧。”
沈氏脸色一变,想了想,并未离开,让自己身边的亲信宫女出宫去公主府报个信。
皇后柔婉,从不干涉正事,警告后宫诸人,后宫不可干政。此番去公主府,是给李成森带个信儿。
过了半个时辰,李成森匆匆入宫,求见太子殿下。
期间太子妃也来了,她和沈氏二人借机进去。
太子殿下坐在榻上,不言不语,像是一尊被雕刻出来的雕像,没有任何的温度。
他的模样酷似皇后,再闭上眼睛,光线柔和的时候,显得分外温柔。
然而为帝者,怎可柔软。
皇帝和太子的政见不合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但头一次见到皇帝发了这么大的火,居然让太子禁足。
李成森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太子睁眼,对着他微笑着点头,又看了侧妃一眼。
“你们不必惊慌,陛下说了,我什么时候认为他是对的,什么时候就可以出去。”
太子妃有些着急:“那太子殿下赶紧出去呀。”
太子殿下摇了摇头,露出了一缕踌躇:“我还是要再想想,谨遵陛下旨意,由心而动。”
沈氏大着胆子问:“太子为何忧愁?”
太子摇头:“我并忧愁。”
李成森道:“殿下只是在想是非对错。”
“姐夫所见呢?”
“我认为陛下的命令是对的,宽以济猛,猛以济宽。只有道德高尚的人能够用宽厚的政策——使民众服从。
其次的政策,没有比刚猛更有效的了。
比如烈火,民众望见就害怕它,所以很少死在其中。水柔弱,民众亲近并和它嬉戏,就很多死在其中。”
太子殿下仍旧不忍:“所以就要先有一批人死在火里吗?”
“一直都有人死在火里,他们就是个例子。或许是有些无辜,却也不全然无辜。”
“就因为他们生在那个地方,所以不无辜吗?有些人什么都没做过,只是走上了一条被安排好的路,就是原罪?”太子殿下咬着自己的下唇,咬的一片血。
李成森暗暗想,太子殿下的妻子胡氏,是越氏的心腹家族,一直相交甚密。
越家风雨飘摇的时候,人人喊打,恨不得将其拔除,胡家大受打击。太子妃当时怀有身孕,心神动**,因为不少人提议废除太子妃的位置。
后来太子妃难产而死,大家才逐渐的消停。
想来太子没一日忘过此事。
沈氏心里一阵猛烈的震动,脱口而出:“殿下,他们并非原太子妃。”
太子拧着眉头看向她:“在那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怜悯百姓,难不成还是为了一己私利?”
她自知失言,连忙低下头。
“都出去,既然要反省,那我好好反省。”
这不仅仅是反省,还是在陛下的政策与自己的想法之间做一个选择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