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上有些地方没开门,有几家开了门,一些小厮和女子都懒懒散散,有的趴在窗边,有的坐在树荫下。
有一些人看见除夕了,还各种笑,甚至将自己的帕子从半空中丢下来。
正好落在了除夕的脑袋上,她一把抓起来,然后扬了扬手:“姐姐,你的帕子掉了。”
楼上一片哄闹,探出来一个女人的脑袋,那女子操着一口吴侬软语说道:“小妹妹,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除夕回答:“我出来玩儿。”
“赶紧回家去吧。”不少人都这么说。
正值中午,有些人起床,有些人半梦半醒。
在那红纱帐里睡着一个男人,缓缓的睁开眼,自那香软踏上起来,赤着脚走在地上。
他一步一步走到窗边,顺势就抱住了那女人:“姐姐,大清早的,你吵什么?”
被唤做姐姐的,实则是个青楼女子,她本是江南女子,被卖到此处,二十五六的年岁在这楼子里已经不算年轻,水珠也是看了诸多男人的,唯有眼下这个小弟弟她最喜欢。
“小郎君醒啦,那下头有个小妹妹,是个半大的孩子,不知怎么着误入此处,我想着叫她赶紧走。”
“姐姐真是心善。”越昌文探了探脑袋,正好和仰头的除夕四目相望。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硬在原地。
半炷香以后,两扇窗户被全部打开,将屋内的气息散了出去。
黑木桌边坐着两个人,除夕和越昌文。
水珠亲自泡的茶,端上来送给两位客人。
越昌文手中拿着茶水,心中默默想着,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下这么猛。
两人一人楼上,一人楼下,彼此对望。他觉得有趣,嘲笑了两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话,无非就是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除夕起先是不知道的,直到看见越昌文搂着,水珠出现在窗口,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酒馆里什么都人都有,她什么话都听过,再加上那地方民风彪悍,不少娘们会站在家门口大骂出去泡娼妓的丈夫,虽然还尚且懵懂,但也清楚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越昌文挑衅:你敢上来吗?
除夕就一头扎了进来。
然后造就了两两对座的尴尬局面。
水珠做皮肉生意这么些年,头一次在自己房间里出现了半大的孩子与一个少年。少年喜欢年长他的姐姐,却不想来了个小姑娘,瞧这衣着打扮很是贵重,应该也是贵族小姐,所以越发不敢怠慢。
她开口打破了寂静:“两位要不要用点什么东西?”
越昌文将茶盏放下:“怕她不敢吃。”
除夕冷笑一声:“人都来了,还差吃点儿东西了?”
越昌文觉得好笑:“我的……大小姐,你到底清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我虽然来长安城的时间短,但也听过越公子的大名,今年明明有科举却不下场,厮混在女人堆里,人称风流公子。”除夕直直的盯着他看。
他自问脸皮极厚,却被一个小孩子盯得红了脸,连耳朵都泛起了粉晕。
水珠连忙笑道:“小公子岂止风流,还有才学呢,谁不知道越公子素有青年才俊之名。”
除夕似笑非笑:“哦?”
水珠怕人不信,立即去拿书桌上的纸张。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敢过江东。
除夕:“你喜欢项羽?跟你的行径有些不搭调。”
越昌文笑了,小姑娘落到了自己手里,不知道小心翼翼,居然还敢挑衅。他身子前倾,给人压迫感,然后说:“德才兼备的人们虽然没有在同一时代,但自古以来他们却是互相赞许欣赏的。”
“你好不要脸,喜欢人家就罢了,非说人家喜欢你。”
“还有更不要脸的呢,很快就会有人说,你来此处,是因为喜欢我,所以追到了青楼。别人可不管是真是假,那帮人被你骂做长舌妇,正想找个机会骂回来了。到时候呀,啧啧,说你什么的都有。”
越昌文逐渐找到了节奏,一向是他逗着人玩,断然没有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道理。
除夕想了想,说:“那我就跟人说,是你带我逛青楼。你说咱们两个谁会死的比较惨?”
越昌文嘴角的笑意凝固住,长安女子柔情似水,很是在意名誉名节,本以为自己一吓唬,小姑娘要哭着喊着求自己别这么做,结果她还要玩个大的。
他深吸一口气:“咱们两个谁都不好过。”
除夕伸出手指头摇了摇:“不不不,你会更惨,你坏了我的名节,就要娶我,我保证你一辈子都会很惨。”
越昌文不服气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是男人。”
除夕开心的说:“我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