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越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不知作何回答,思索片刻,看了他一眼,答道:“有几分吧。”
她这人一颗心破破烂烂,说是几分,可从来不是十分之几,而是她搜肠刮肚几回才拿出的全部,她懒得解释什么,那些真心啊,情情爱!爱啊,她愿意给便给了,也不信什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生来就不曾尝过期待实现的甜头,也就不奢求了。再者,忘记一个不曾好好待过自己的人总比忘记一个交付了所有的人要容易许多。
她总是这样固执得像个斗气的小孩子,就连赴死之前都不例外,既然你终究要忘了我,我也不愿显得太过卑微。
顾庭筠显然是没意会她那几分真心,当即觉得自己满腔真情实意都变得像个笑话,他以为不明地笑了几声,他那声音美誉往日的清亮,感觉喉间含着一把刀,时越被他笑得心慌,说道:“既然王爷明白了,就请回吧,现在打起来,你们赢不了……”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就没顾庭筠一把掐住了脖子,她喉间一紧,剩下半句话被强行堵了回去。
顾庭筠把她按在树上,强迫她抬起头来:“你说得这些我一句都不信……”
虽然时越对付他易如反掌,但此刻却异常地温顺,就想顾庭筠掐住的不是她全身最脆弱的地方一样,她依旧泰然地说道:“王爷,你也知道,两国之间必有一战,我只是受命早一些点火而已。”
顾庭筠心底终于涌上一阵无力感,明明这人最脆弱的脖颈都在他手上,但却仿佛是自己已经亲手交出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般。他终于还是放开了手,退后几步,别过脸说道:“你走吧,下次再见,我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
他掷地有声地抛下一句决绝的话就转身走了,时越揉着脖子看着他,感觉心里有一块血肉被生生撕扯下来,她恋恋不舍地将目光牢牢粘在顾庭筠的背影上,直到那个不曾回头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茫茫的无尽夜色中。她才狠狠弯下了腰,捂住了心口,好一会才缓过来,慢慢走回了营地。
时越刻意在此处停留就是为了彻底断了顾庭筠的念想,此事一了,此地她一刻也不想多呆,全速行军,不日便抵达了京临。
她这一回来一扫前些日子病入膏肓土埋半截的死气,一进城连家都没回,直接进了宫,仿佛某个三过家门不入的治水奇才。
西夏王听闻她西北大捷龙颜大悦,照旧赏了些东西,才关切地询问了她是否依旧抱恙,时越等他这问题许久,便把编排了许久的理由说了出来:“回禀陛下,微臣有幸在北颂遇到一位神医。”
西夏王才不关心那天降的神医是怎么妙手回春的,只要他这丞相还能继续任劳任怨任使唤便足矣。
时越顿了一下把说到了正题,“还有一事,求陛下恕罪。”
西夏王:“所谓何事?”
时越跪下,说道:“临走时,我下令起兵趁乱打了颂军。”
西夏王一愣,蹙眉问道:“爱卿此话怎讲?”
时越回道:“陛下,微臣无意间听到颂公借我军之力暂时安定了北契,又剿灭了西祁数万精锐,打算封禅天元。如此一来,北颂西夏一战必将提上日程,微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只好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