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越看他慌张起来得了几分折磨对手的乐趣,微微凑近一些说道:“好,那我南疆枉死的上千官员百姓怎么说?”
时越言毕一把剑就指在了那肥厚的脖子上,眼睛深藏在眉骨投下的阴影里,越公顿时呆住了,生怕她端不稳剑让他断了气,颤抖着说道:“你……你把剑放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时越觉得可悲,原来在这些整天问何不食肉糜的人眼里,至死都觉得自己的命也能用钱权赎回来,他收回了剑,手中一股黑雾升腾了起来。她的声音淡淡地在大殿中响起:“你这些东西足以慰藉南疆十城上空的冤魂吗?”
那胖子突然开始咳嗽,像是要被心肝五脏都咳出来,瞳仁上翻,面部逐渐憋得青紫,动作幅度也慢慢小了下去,不久之后他就会开始发臭,然后和屁股无数血肉加固的椅子,终于也成了他最终的归属,算了冥冥中有了个首尾呼应的结局。
时越从大殿出来的时候,那姑娘已经不在了。世人皆有各自宿命,萍水相逢之人他也没法掺和,火也放了,城也屠了,这心突然就累了。满目的血红,满眼的疮痍,都一瞬间失了色彩,变得灰蒙蒙一片。
时越顺着原路走出宫门,她将越公的胖脑袋和南越国玺一起打包提在手里,又放出一根铁丝拽着她上了城墙。士兵看到她随手丢在地上的布袋散落开,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自此南越彻底成为史书上一页封存的过往,光辉也好,耻辱也罢,都留给后人慨叹了。那些天上逡巡不去的冤魂亡灵,在这一刹那盘旋着飞向了广阔的天空,这一方焦土再也不能成为牵绊他们的苦痛。
所有人都以为时越破了南越国度,定当势如破竹,一举南下,彻底将南越国土并入西夏,但是时越偏偏不按大家给她规定的道路走,她一纸奏折上书西夏王,说身体不适,希望陛下体恤,派人接替她的位置,收拾南越残党。
自魏楚走了就再也没有一个胆大包天的热血小青年敢在时越面前咋咋呼呼问这问那了,时越的话也少了很多,别人来问她,她就例行公事地挤几个字,其他时候就站在院子里看开的不合时宜的花,一看就能看很久。她就这么驻扎原地不动,等着接替她的人来,这些日子无非就是去附近的镇上喝喝茶,听听曲,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不多几日接替她的人就带着圣旨来了,也不出时越所料,来者正是陈霖的儿子陈羽。她就知道这老东西着急让儿子立功升官,这等坐收渔利的事情必然是会把他儿子推出来的,时越只想赶紧去颂东见她家王爷,这点微末的功劳原也不想要,不如顺水推舟当送个人情算算了。
时越接了旨,忙不迭地把军务交接完,一身轻松地开始收拾行囊打算回京城复命。她带着亲卫回京行军路过南淮城,特地下令休整一天。
这时将近年关,人们都在匆匆忙忙准备过年,曾经的压抑不复存在,那些阴暗的记忆一扫而空,又是新的一年。
时越一个人到了南淮城外一处墓地,她把手里的一束白色雏菊放在了一个墓碑前,也不嫌春寒料峭,地上冰冷,就径直坐下了,喃喃道:“魏楚,我听闻你家里人都死于战乱,就只好把你葬在这里,也算是让你魂归故里。”
她沉默地喝了几口带来的酒,又把剩下的洒在了墓碑前,有些落寞惭愧,又自语道:“你这个孩子呀,别人都不敢靠我太近,你为何什么都不怕?”
“你说你若是当初离我远一点,如今也不在这冷土里躺着了。”
“对不起,我害了你,对不起,我……应该拦住你的。我太自私,我怕南疆这边拖下去,北疆迟早会出事……若我当初硬是拦下你,或许……”
其实哪有那么事情可以容人后悔,不过是生者的忏悔罢了。时越鲜有这么认真地忏悔过,她自从穿进这本书里来,被迫也好,主动也罢,杀过无数人,但这一个不一样,她觉得心疼,一个一心相信她的人,一个还不知道世事险恶人心隔肚皮的少年,就这么一杯毒酒害死了,她如何才能不心疼。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什么天生冷情的人,那些坚如磐石的心都是曾经经过一点一点磨砺的。时越也绝非例外,那些结痂成茧的地方都变得刀枪不入。不同在于,有些人就算见识过了世间难以想象的丑恶之后,还能怀有一颗能爱能恨的心,时越自问不能,但这一刻还是不可否认地痛心……
时越带兵在南淮城休整了仅一日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临城,倒不是因为她终于顿悟,感慨人生何如,应当鞠躬尽瘁报效君主,而是因为她收到一封顾庭筠的书信,北疆出事了。
北契得知南越已破,狗急跳墙,趁着精兵都在时越手上,离北疆十万八千里之时,发难西夏北境。之前她看到东崎煌脖子上戴着一条穿着牛角的项链,就猜测以东崎煌一贯背后放冷箭的行事风格,就觉得北契和南越多半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想到还真的一语成谶了。好在齐天在颂东一带,赶过去支援甚是方便,顾庭筠也打着盟军的旗号一起跟了过去。
齐天跟了时越许多年,办起事来她是信得过的,外加顾庭筠加持更是没有可担忧的。而且单看顾庭筠来信虽然看似是在写军情,但正事只占了不到一页纸,剩下的一摞都是明骚的调情,时越就知道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非他连夜去一趟不可的幺蛾子。于是便保持着正常的速度回了京临。
时越刚到相府,还没来及坐定好好歇息一下,就接到了西夏王急召,时越先是毕恭毕敬地接了旨,等奉命传旨的人一走,当即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