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低着头，紧紧的扣着手里的大碗，连氏瞧着她，以前何等体面的秀才娘子，如今头发脏乱，脸色枯黄，一身不合时宜的衣裳皱皱巴巴，俨然被磨磋成了个一肚子苦水的村妇，不禁心生怜悯，拿过她手中的大碗，叹了口气道，“大嫂，你等等……”

连氏端着碗，快步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又折回，把盛的满满当当的一碗菜递了回去，赵氏咬着嘴唇，喉咙哽了哽，嗓音发涩的开口道，“老三媳妇儿……”

连氏：“……”

“我、那边儿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我自个儿苦点不算啥，只是、不想让月儿和容儿也跟着我这当娘的一块儿吃苦受累……”

当娘的心连氏能理解，哪怕再自私冷漠人，对待自己的子女也有着与生俱来的母爱，哪怕如朱氏那般刻薄的人，云秀儿没时，也看的出，她是真的伤心。

连氏点了点头，“大嫂，我明白，你快回去吧。”

赵氏却不走，抬起了头，一双疲惫凹陷的眼睛瞧着连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欲言又止。

“大嫂？”

“老二媳妇儿，以前，是我家老大对不起你们……”赵氏吞吞吐吐，声音极低道，“老大造孽，如今下了大狱，也算得了报应了，可月儿和容儿没做错啥啊！却因为她们爹受到牵连，受这样的罪……月儿眼瞧着过了年都十七了，也没说上个婆家，我这当娘的实在是心疼的紧啊……”赵氏说着说着，便声泪俱下，扯着皱巴的袖口抹了抹眼睛。

“大嫂，你别哭……”连氏瞧着她也是怪可怜的，刚有一丝的心软，便不由得想起这夫妻俩以前做下的孽，又十分的可恨，着实让人无法同情的起来。

“老二媳妇儿，算大嫂求你了，月儿和容儿是你亲侄女儿，求你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拉她俩一把吧！她们姐妹俩无依无靠，你和老二要不管，就真要活不下去啦……”赵氏把心一横，硬着头皮，扑通一下跪到了连氏脚下，“老二媳妇儿，都说你心善，大嫂求你，求你了……”

赵氏这回是扯下脸豁出去了，从家来这一路她想的明明白白的，都要被那死老婆子磨磋的活不成了，还要脸面干啥，不都说老二两口子厚道心善么？那她就不信，当着这么多乡里乡亲的面儿，他们能真不管自家亲侄女儿。只要她两个闺女日子好了，她个当娘的自然也能受些照拂，不会太作难。

赵氏狠下心，故意拉高了嗓门儿，一边哭的悲悲切切，一边求连氏，“老二媳妇儿，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拉俩孩子一把，我这辈子当牛做马还你俩的恩情……”

一看她跪下，连氏慌了，忙弯腰去扶，“可使不得，大嫂，有话好好说，你先起来，先起来……”

“你不点头儿，今儿我便跪在这儿不起来了！”赵氏一把鼻涕一把泪，“要不是日子真熬不下去了，我也不能来丢人现眼，老二媳妇儿，你大人有大量，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老大他造的孽不能算在孩子身上啊！”她倒是一口一个‘老大造的孽’，把那些缺德冒烟儿的勾当都推到云立忠头上去了，压根儿不提自个儿，反而像个替夫赎罪，咬着牙把苦水往肚子里咽，还一心记挂着俩闺女的慈母。

精明点儿的一眼就能看穿这是在做戏，可惜连氏单纯，以为她是真吃了苦受了罪，现在知道悔过了，又觉得父母的过错确实也不该让孩子一起担着，心一软，便叹了口气，语气松动道，“大嫂，你别这样，大伙儿都瞧着呢，快些起来，月儿和容儿……我回头跟老二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