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旺的娘确实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吵起架来两手叉腰嘴皮子比刀子还厉害,有回云秀儿跟个新媳妇儿争水车洗衣裳,一脚把人家的盆给踹翻了,正好被路过的吴婶子瞧见,把她怼个了狗血淋头,半招都递不上,打那以后,只要打照面儿,云秀儿都是低着头绕道儿走的,要说坏话也只敢再背地里,当面连个屁都不敢放。
“话不能这么说。”连氏把手抽回,温声道,“吴家嫂子是明理儿的人,就算是给雁儿立规矩,那也是小辈儿有做的不妥的地方,闺女出门子前,我这当娘的会仔细教她,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勤俭持家,不乱搬弄是非。”
和吴家嫂子相反,连氏平时是个极其温和的人,任何事能忍则忍,从不主动与人争执,从她嘴里能说出这番话,已是相当不悦了。
大牛她娘听出话外之音,连忙打圆场,笑道,“我看雁儿和雀儿身上这新夹袄样式怪好看,回头我买好料子去你那,你也给我家二巧儿裁一身呗。”
“成。”连氏就坡下驴,绕过这一茬,嘴角弯了弯,“县城那家布庄常有布头便宜卖,等会儿咱一块儿去瞧瞧,说不定又能捡个漏。”
“那可好,我家二巧身段儿还没长开,一块布头都能裁条棉裤出来,丫头片子,这两天净缠着我要新衣裳呢。”大牛她娘是个慢性子,说话也慢慢的,一笑起来是和善的样子。
“闺女大了都知道爱美爱打扮,还是穿些花花绿绿鲜亮的好看,正好,我那有几个新绣样儿,你得空了也一并来瞧瞧。”连氏道。
“那咱可说好了。”大牛她娘喜上眉梢,“我就瞅着雀儿丫头衣裳上这对儿狮子绣球好看,比那些花儿呀蝴蝶啊喜庆多了,就说这针法,看着便是下功夫的活儿。”
两人聊着,守和守顺的娘又凑上来前了,先夸了几句连氏生的一双巧手,绣啥都跟活一样,又道,“天冷了,我也思忖着给我家那兄弟俩一人做双棉鞋穿,正好,咱仨一块儿做活儿,还能有个说话的,热热闹闹的多好。”
“那成。”连氏也不好拒绝,便道,“得空了就来我家吧。”
“哎!”守和守顺的娘立刻应声,“别说,你家自打盖了新屋,我还没去看过咧,那院子真是通透又宽敞,家里桌椅柜子都是老二亲手打的吧,啧,你们两口子,真是个顶儿个儿的手巧能干,比我家那光会出死力气的男人强多了……”
“……”
守和守顺娘一双薄唇,说起话来哒哒哒哒眉飞色舞的,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她若不主动停下,连氏和大牛的娘跟本插不上嘴。
“……哎呦,你家老二可了不得,咱十里八乡都找不第二个出这么能干的男人,又能打猎,又能种田,还能做木匠,你说你家不发财谁家发财,谁知老爷子是咋想的,把你家给分出去了,也不知他现在心里头悔不悔。”守和守顺娘说着翻了个白眼儿。
“啥分不分出去的,一笔写不出俩云字儿,就算分出来单过了,也还是一家人。”连氏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有些庆幸和感慨的。
当初被‘扫地出门’时,她还又委屈又难过,想想也是好笑,那时自个儿咋就这么傻呢?若不是分了出来,哪有现如今舒舒坦坦的日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有你这么好媳妇儿都不要,我看那老两口子是没享福的命……”守和守顺娘先是为连氏鸣了一番不平,忽然话锋一转,又问,“对了,你家来年还有啥买卖不?让我家那兄弟俩也跟着干呗,有门子营生比种地强,他俩也老大不小了,该攒攒钱往后说媳妇儿了。”
“……”
见连氏不语,她又扭过头对云雀道,“雀儿丫头,你瞧咱乡里乡亲的,有啥好处可别肥水流了外人田,几挂着点儿你婶子。”
云雀敷衍的嗯嗯啊啊应了两声。
“那你有啥打算,先跟婶子说说?婶子心里也好有个数。”守和守顺娘不依不饶的问。
“……还没想,到时候再说吧。”
“瞧你这丫头,还跟婶子绕弯弯,婶子可跟你说好了啊,能挣钱的活儿别往了你守和守顺哥……”
“……”云雀鼓了鼓腮帮子。
等守和守顺的娘转过头去,她才噘着嘴小声嘀咕,“啥就说好了?咋就说好了?谁跟你说好了?咋还平白无故给我安排俩‘哥’呢?我可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