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时目光故意在云立忠脸上停了片刻,只见秀才老爷听到‘秋考’‘收拾行装’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暗示威胁,脸色登时不自然的一僵。
“可不,我就在边儿上,你家那老三啊,可把老爷子气的够呛……”
“得亏有老大扶了把,老爷子才没一头栽倒,这要再栽一下,啧,一大把年纪了,哪还禁的住摔打……”
“这老三啊,忒不像话了!”
“你们兄弟俩别争了,先把老爷子弄回家里去吧……”
云老爷子躺在地上,本来抓着云立德手已经变成了抓了云立忠,眼神定定的注视着他,浑浊的眼底闪着复杂的情绪,直到见到了大儿子情绪才稍稍安定。
云立忠生硬的把和云立德对视的目光别开,低头又喊了声“爹”,老爷子“啊啊”的张着嘴,像个木偶一样点了下头。
云立德没再多说,沉默的起身。
这时,一直不知所措的朱氏突然发出一嗓子尖利的喊声,几乎是咬着牙带着一丝狠意,“老二!你干啥!白眼儿狼!不管你爹啦!”
老太太大概也明白谁是能扛事儿的,但她多年来习惯拿捏,早就忘了心平气和的说话,越是急越是惊惶就越表现的咬牙切齿。
“我去找东西把爹先抬回家。”云立德头也没抬,但云雀好像听到了他无声又无奈的叹气。
朱氏全身紧绷着,一副随时要开骂的样子,赵氏假惺惺的搅合了两句,云秀儿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人了,云立忠蹲在老爷子身边儿,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那几句车轱辘话。
片刻,云立德推了个从别家借来的独轮木板小车,乡亲们七手八脚的把云老爷子抬了上去,这才嘎吱嘎吱的往回推。
正是秋收农忙时,村民们没看热闹的闲心,顶多也就议论几句,等云立德把人推走后,就各自散去回各家地里干活儿去了。
云家。
老爷子背后垫着棉被斜倚在床头,脸色较方才的骇人的乌青稍稍缓和了些,可仍说不出话,他拼命的用一只抖抖索索手去拍另外一只手。
另外那只手,或者说另外半边身子已经不听使唤了,无论他怎么着急,怎么使力,都一动不能动弹,好像不是他的一般。
“啊、啊、啊!”意识基本恢复清明的老爷子急切又充满哀求的望着满屋子的人,发黄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惶恐不安。
“爹,你别急,李朗中一会儿就到。”云立忠坐在床边,好像已经忘了他曾为了赖几十文钱,指着人鼻子骂人坑蒙拐骗。
陈氏没心没肺的,偏头在连氏耳边小声道,“这不是和咱村儿那王二麻子得的病一样么,说不动就不能动了,话也说不清,吃喝拉撒都得让人伺候!跟三岁小娃儿一样!你看那王二麻子,啧啧,没个人管,现在哪还有点儿人形哟……”
连氏杵着胳膊肘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