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径一户小村落,秦深将马车抵给了农户,换了一辆骡车和一些旧衣物。
骡车轱辘上的漆色剥落,显得很是老旧,衣物是问一对小夫妻借的,妇人身板宽大,丈夫反而小巧一些。
因此,秦深换了身农家男子的装扮。
短打麻裤,白袜双梁鞋,裤脚紧紧扎着,显得干练清秀。
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眼瞅着日头要落了,她在等待着霭宋换装出来。
悉索的声音响起——
修长的手指探出帐门帘外,有些迟疑的掀开了门帐,从里头出来一个人,肩若刀削,腰若娟束,一身素白罗裙气质华美。
秦深有些惊讶的长大了嘴,顺着美人的腰身一路向下,直到看到一双大脚。
衣服尚且合身,只是他的大脚只能勉强塞进绣花鞋中。
“噗!”
虽是情势迫切,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被我的美色所倾倒了?”
霭宋一派坦然,半点没有拘束之感。
他墨发披垂,眼角处用眉笔勾上了些,本就是桃花美目,如此一来,更添几分女子的魅惑。
他也跟着看向秦深。
见她头上用弁束住头发,眸光熠熠,雅质彬彬,颇有几分书生气。
这般的神容的秦深,让他也颇感意外。
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默契已了。
*
双驼峰下,平谷村。
自从两个朝廷隔江对峙后,南境成了烽火前线,原本过着安稳日子的农户,免不得要陷入战火之中。
村里的男丁被征去当兵了,家里只有幼子妇人和老双亲。
但就是靠着这一帮人,勤奋双手,偻背播种,才有了温饱日子可过。
方过晌午,乡里乡亲的吃过中饭后,他们手里提着农具,赤着脚丫子,踩上通往田地的土壑粳道。
人勤春耕早,二月农事忙。
他们悠悠唱着民歌,将一年对庄稼美好的期冀,尽数托付给了老天爷。
田地右侧是一条官道,近几年因为城防加重,辎重粮饷不好在走这条官道,所以朝廷另有批文,废弃了这条官道及平谷村的驿站马厩,重新往东修车驰大道去了。
如此一来有弊也有利。
弊是官府的来往少了,双驼峰的马贼就隔三差五的光顾,肆无忌惮,俨然将平谷村当成了自家山寨的后方储粮仓库了;至于利就显得十分微不足道,只是在晒麦的时候,有一处宽敞的走道,可以晒一晒麦子垛。
今天日头好,家家户户便把陈粮拿出来晒日头。
年轻人下地干活,年纪大一些的老人则坐在路道边看粮垛,吸大烟。
此时,一辆围布骡车缓缓驰来,车轱咯吱咯吱地响着,速度很慢,却也令平谷村的村民们吃一惊——
自从打仗后,这条路已经很少也外人来了。
瞧其骡车,木辕铁皮架身,黑布圆帽包头,一色蓝呢车围。
老人们吐了一口烟雾,将烟杆朝地上磕了磕,缓缓站起身来,等着骡车停下来。
“对—不—住,拦了你们的路,你们且先下车喝口水,容我们搬挪地方,这道儿很少有人走啦,我们都把它当麦场子用咯。”
老人朝着骡车用高亮的声音喊道,那是特属于庄稼人的坦直,憨厚和诚意。
秦深一身男装打扮,侧身跨坐车辕之上。
她手里挽着马缰绳,勒住了马头停下车,拾起袖口点了点额头上薄汗,后才道:
“是我们不好,我娘子有了身孕,心急回老家生产,这南境打打杀杀,实在怕煞了娃儿,这次挑了近道走,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小娘子有身子啦?那怎么还坐这么颠簸的马车,快快,扶下来歇一歇,歇一歇再走!
老人舀了一碗凉茶,先把黑瓷碗递给了她。
“娘子,要不下来歇息片刻?”
秦深发挥了十足的演技,温柔如水的朝车内呼唤。
“相公~你扶人家。”
霭宋很快入戏,这微微上扬的语调千般娇媚,差点没让秦深一口老血喷出。
这段戏是霭宋拼命为自己加的。
既让他扮作女的,她便要做一对夫妻,还要增加难度,非说自己有身孕,好引起村民的照料,顺利在村子里住下来。
“诶诶,好。”
秦深心里骂归骂,表面上还是殷勤的伸出手,等着车中的“美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