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坐月子,卫槐君卧床养伤。
两人一起养在农家院里,她睡堂屋,他宿西厢——
若非胭脂夜里要吃奶,折腾来回不得一个整觉,她也不会撵了人去西屋住的。
朝廷政令由一人出,卫槐君即便受了伤,也没办法懒怠公务,虽不必上朝去,但成堆成堆的奏本,还是像雪花一般飞上了他的书桌案。
后院事物都交给了薛管家,值得一提的是,府里有个车把式这次得了赏。
据说他生得风流倜傥,聪明机警,护着受伤的丞相飞驾马车把人送归府中,另去接了毛氏过来,平安的助秦深生下了孩子。
秦深问及姓名,薛管家只说姓花,大家唤一声小酒。
他得了赏钱,无牵无挂,无家无室,只去酒肆沽酒喝去了。
再说西跨院那边。
暮雨身边的徐婆子脑袋开花,虽没死,可也成了痴呆,没法子近身伺候,赏了些银子送出府去了。而她自己被毛氏教训过一顿后,十分发怵,几次三番来农家院找卫槐君,都叫毛氏给臊走了。
秦深一直想着收拾暮雨的法子,却碍着卫槐君的记忆,有些犹豫。
直到一日晌午边,胭脂吃了奶熟睡了,他处理完了公务,来堂屋寻她。
天气渐热,秦深还未出月,受不得冷风吹,故而多添了一件衣服后,才绕着屏风走了出来。
“胭脂才睡下,你来的晚了,她方才睁眼冲我乐了好久。”
小娃娃就是这般,每一天都有惊喜。
秦深沉浸在初为人母的欣喜中,心如春水一般,惬怀又柔软。
敛裙坐下,她翻出两只杯子,替自己和卫槐君斟上茶水,递了过去:
“我这儿只有白水,再吃茶叶,夜里更加不得好睡了。”
卫槐君见她憔悴之色,也知她的辛苦,便道:
“我可以请人——。”
“不不!我想自己带,等再大一些,请几个婆子帮着照料就好。”
自己肚子里掉下的肉,若偷一点懒,日后会不亲的。
“我把阿泠找回来了,你与她相熟些,明天你就能见到她了。”
“果真?”
秦深还是很惊喜的,当年一别,也不知道阿泠过的好不好?
当时,她因为卫槐君的“死”万念俱灰,只想和建州皇帝同归于尽,便把香汤池攒下的钱全留给了阿泠,算作自己给的嫁妆,想她留心找个好人家嫁了的。
她若真嫁人了,自己也不好留着她,若还没找好,也得留心替她寻起来了。
俩人正轻声说着话儿,外头毛氏的声音渐高,透着门缝传了进来:
“侧夫人怎么又来了?我听人说,丞相大人不准你出西跨院,侧夫人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
毛氏刮刺得直白,秦深不用看,也知现下暮雨的脸色有多难看。
只听她低声道:
“我只是忧心丞相的身子,想见一见他我才放心,即便我被禁足了,可也轮不到你个奴才这般欺我。”
毛氏哂笑一声:
“我?奴才?你且去问问薛管家,我何时卖了契与丞相府?我是丞相请来的客人,夫人的客人,主陪客——你区区贱妾,我这般瞧不上你,不是也很正常的么?”
“你——”
暮雨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终南在屋子里,可以听见外头的响动。
即便再生气,她也不会耍泼斗狠,凭白坏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只咬牙往肚子里咽,无辜怯弱道:
“你辱我,我不与你计较,只盼你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丞相,是我亲手为他做的饭菜,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话说到最后,拢着一腔哭声,几乎要垂泪下来。
毛氏知道她的德行,冷漠相对,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子,当即摆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暮雨无可奈何,见屋中没有声响,终南也没有出来,只能怏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