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大战落幕。
双方人马死伤各半,皇宫外院尸横遍地,血水流在青砖地上,成了厚重酱红色。
万氏自缢在宫中,以郑清流为首的襄王党数十人,当庭被砍下了头颅。
查清楚了水烟断绝的源头,皇帝恨毒了李丞,当即没收了他所有家当,将其推至菜市口凌迟处死。
他本来要杀霭宋,却被人谏阻,只道他膝下子嗣绵薄,只有襄王和惠王两位皇子,惠王还只是一岁不到的婴孩儿,若杀了襄王,恐有断绝香火的危机。
皇帝只好忍了下,褫夺了他襄王封号,扁去西境封地,没有传召不许入京。
本以为血战刚过,会有几日缓冲的时间,可这龙椅还未坐稳,叛军已杀至了城门外。
皇帝坐如针毡,刚被吓破过胆子,这下更是紧张不已。
御门听政,百官在列。
“京城还有多少兵马,可否挡住叛军作乱,他们要什么,朕给就是了——一帮乌合之众,还真打算谋夺江山不成?”
皇帝一拍大腿,心烦气躁。
新任的内阁首辅,名唤刘晟,是个有名的两不沾,既不是郑清流的朋党,也和卫槐君没有什么关系。
凡事打旋磨儿,能混过去就混过去,就这么一路混着,竟被他混到了首辅的位置。
这次叛军围城,他是混不过去了,心里很想哭!
怎么选他做首辅哇?
“回陛下,叛军绑着陇西王在阵前,他们的军师说,只想为二十万被坑杀的卫家军、当年死于建州铁骑下的汉民讨个说法,并不想危及您的江山,只要、只要——”
“只要什么?要啥给啥啊,这还来问朕?”
刘晟跪下磕头道:
“叛军要诛杀卫家父子,正天道,慰英灵!”
言下之意,就是让皇帝交出卫槐君,由他们杀了泄愤,再讨要些军饷补偿,便会散去,不再攻城了。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都将目光落在了卫槐君的身上。
他立在御座之下,宽袖拢着手,眸光淡然,并没有为自己挣一条活路的打算。
皇帝有了犹豫,卫槐君毕竟跟了他十年了。
从潜邸的时候就为他谋划,有从龙之功,这些年替他制衡朝堂,杀掉了不少心怀不轨的汉臣,这次还护驾有功,提早安排九门各营,击退了一场逼宫夺位——
现在卸磨杀驴,确实有点不地道。
“识时务为俊杰,当年太祖皇帝顺应天命,卫家父子从龙相护,又有何错?”
刘晟心中大叹,却道:
“陛下所言极是,可现在叛军攻城,我军之前夺宫一役,损伤惨重哇,恐怕守不住这紫禁城门啊!”
“可是朕这般做,会令人寒心的吧?”
皇帝依旧是犹豫不决。
众朝臣豁出去了,为了自己的性命仕途,纷纷将卫槐君卖了出去。
“天下汉民无憎恨卫家父子,陛下若能杀之,必得民心!我大殷江山稳固,这也是卫厂公愿意看到的,能为天下社稷而死,虽死无憾!”
“是啊,我若是卫厂公,自愿为陛下一死!”
“一人生死可退叛军,护着多少条士卒的性命,厂公能有此机会,我等实在羡慕敬仰!”
……
卫槐君在边上听得笑了。
笑不可支,其间轻讽之意,钻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皇帝动摇了,他看向了卫槐君,指望他说几句——
他那么有本事,为了自己不死,说不定又更好的退敌之法?
卫槐君稍一躬身,浅笑道:
“陛下不必忧心,臣自愿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