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由小太监领着,往敬事房走去。
她没有被分去后宫内苑,而是去了敬事房下头一个叫‘验身处’的地方。
宫中有规定:凡入宫的太监,二十岁已上,每三年来此验身,二十岁以下的,每年都要来一次,若发现有未尽势的情况,还要再落一刀,彻底骟干净。
这一规定,彻底杜绝了宫中**狎欢的可能性。
也对宫外的刀子匠要求严格,当时落刀子的时候,若割的深了,容易漏尿;但要是割得浅了,太监们进宫还是要再吃一次苦头的。
她心中甚是无奈,兜兜转转,还是避不过自己的老本行。
一路穿过狭长的宫巷,红墙琉璃瓦下,是翩跹宫娥规行矩步,也有小太监躬身碎步,匆匆来往。
秦深眺望这方的内苑皇宫,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层层的玉栏丹墀,重重的琐窗朱户,高墙重仞,宫巷深深。
不管朝代更迭,江山易主,这座皇宫依旧巍峨屹立,岿然不动。
她仰头看去,索罗杆上的小兵骑得高高的,喂养天空中盘旋的乌鸦——天是靛青色的,棉絮般的浮云连绵一片,低垂的云层下头,是歇山顶上一只只腾威严的石头兽吻。
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敬事房的门外。
小太监率先迈过了门槛儿进去,到了堂内,磕头点膝,给堂上的老太监行礼:
“师傅,小宫女儿带过了,分在了验身处。”
他回过头,见秦深还呆愣着站着,忙压低了声骂道:
“没心肝的东西,还愣着干嘛,跪下磕头哇——没人教你宫里的规矩,你是等着掉脑袋哇?”
秦深心下明白过来。
她没有分去内苑,想来不会有什么教习嬷嬷再来管教她,她少不得要像新入宫的小太监一样,认个有头脸的师傅来学规矩。
看这个老太监坐在敬事房的内堂,品阶也不会小。
那小太监估摸着,是为了她给的一粒银锞子打点的情义,才给她领了一条拜师的好路子。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当即敛了裙跪下,老实磕头道:
“师傅。”
老太监穿着簇新的绸衣,脸上都是褶子,笑纹深深,看上去十分温和。
“我还没说话呢,这兔崽子就替我收下你了?罢了罢了,起来了吧,咱们敬事房的小宫女统共也没几个,既咱是有缘数的,便跟着我吧。”
秦深听他说话,不温不躁,声音也不尖细,和印象中得权得势的大太监不太一样。
感觉大阉宦,起码得是卫槐君那个样子的?
倒不是指非要有那般的美貌,而是那一股戾气嚣张的气势。
边上的小太监比秦深都高兴,他口中称谢,然后拐了她一记,小声催促道:
“愣着干什么?我师傅可是大内的副总管!他肯收你,这是你八辈子攒下的福气,快磕哇——”
秦深噢了一声,忙磕头道:
“谢师傅。”
老太监点了点头,从楠木圈椅上站了起来,一撩衣摆,他淡笑着吩咐道:
“毛豆,你带她先去住下,验身房的活儿你也与她说说,毕竟日后到了年岁,是要放出去婚配的,只做些外头细活就是了,里头就不必去了。”
“是,我记下了。”
那个叫毛豆的小太监躬身应下,送了老太监离开后,又扭头与秦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