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和张肃从船篷里钻了出来,踩着木板,上了岸。
“哎哟,跑死了我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咋也不来寻我,是不拿我当兄弟了?”
根旺弯着腰,扶着自己的大腿喘了半天,才把气儿给喘匀了。
他直起身子,捏着拳头给了张肃胸口一击,表明了自己的气愤。
张肃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开了眼,只叹气道:
“你也不容易,我怎么好来叨扰你?”
“什么废话,当年咱们在陇西,几家兄弟不得靠你当值的钱过活么?你来找我,别的不说,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一定有,何苦去睡那冷冰冰船篷!”
根旺说了一通,正要拉着张肃往自己家中去——余光抬眼处,却见到了才从船上下来的秦深,他当即傻眼在原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儿来:
“姑、姑娘!!”
秦深心有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与他招呼着。
张肃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末了才道:
“说来话长,日后有机会再与你细说——我们正要去镇子上的牙行问问,看有没有空余的院子可以租住的,先安置下来再说,没几天工夫也快要过年了。”
根旺还沉浸在温琅琅驻颜有术,越长越年轻的震惊中没缓过来。
可细看这眉眼,这份气质,与当年之人一模一样啊!
当真见了鬼了不成!
再听张肃后边的话,他连忙摆手道:
“那牙行可是讹人的地方,能介绍什么好院子给你们,怕是价钱也不值当的——不如住我家老院子吧,虽然破旧了一点,但胜在宽敞,住你们几个一点问题都没有,就在河沿边上,也方便你们出船!”
沈柔知道那地方,便道:
“你爹妈不住了么?让与我们住,你往家里如何交代?”
“嗨!能有什么交代不交代的,我婆娘都听我的!那老宅子在山脚边,上去有段山路,我爹腿脚不好,不太方便,就接来与我一道住了,那老宅子就空了下来。”
张肃与沈柔对视一眼,显然觉得若能住在知根知底的地方,确实比牙行介绍的靠谱许多,只是不能白住人家的,她当即道:
“我每月添你银子,不能白住了你的——等咱家攒了起屋子的钱,或是伯父伯母想着住回来了,立即就搬出去。”
“要啥银子,你们替我操持着旧宅,我爹妈高兴来不及!反正是破房子,老是不住人,非塌了不可。”
根旺潇洒一摆手,毫不在乎那一点银子,倒是对秦深还有些发怵,压低了声道:
“姑娘身上可大好了?”
秦深点头应了,浅声道:
“好多了,有劳叔儿关心了。”
她想着:青木唤他一声叔叔,她大不了青木几岁,一起叫个叔儿自是不会错的。
可这一叫,根旺膝盖一软,险些向她跪了下来!
他半蹲着身子,双手合十,苦着脸讨饶道:
“姑娘可别跟小的开玩笑,这一声叔,当不起当不起哇!”
沈柔噗嗤一笑,拿手捅了捅张肃,让他与根旺说说清楚。
张肃也是忍俊不禁,看着根旺快四十的人了,对着个十来岁的丫头低声下气的,不免上前勾住了他的肩背,附耳道了几句。
根旺吃惊的瞥了过来,嘴里嘟囔着:
“天下真有这般相像的人哇……真是一模一样啊!”
秦深闻言,眸色一暗,她下意识抚上了额头上的伤疤,恨不得立刻将它抠挖了下来。
在根旺锲而不舍的游说下,张肃终于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