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一夜无眠。
她裹着棉被,屈膝坐在褥子上,呆呆望着木栏外的苍凉月色。
她在等,等着旭日初升,清辉时分的到来。
她知道,即使卫戚遗书上,确实有对战法部署的安排,但一个晚上的时间,又够安排什么呢?整二十万人的驻扎大军,不仅仅是榆关驻扎的卫家军,还有边境上的绿营军、北境军,其间往返调度都不止一日!
或许卫戚知道还有卫厉的存在,那结局又会有所不同吧?
但榆关即将告破,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夜漫长又寂静——
直到两军杀喊声划破天际,第一道旭日阳光才缓缓投射到了城墙上。
秦深踉跄着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士卒凌乱的脚步,奔来跑去,便知战争已起!
“温姑娘!”
毛副将满脸是血的出现在了地牢外,他一脚踹开了门锁栅栏,伸手将人拉了出来。
秦深虚弱无力,好不容易站稳身子,还不及说话,边上嗖得飞过一直利箭,划破了她胳膊上的皮肉,霎时血流不止。
毛副将大声道了一句:“得罪了!”
然后撕下她衣摆上的布条,将她受伤的手臂包扎了起来。
忍着疼,秦深四下环顾,军营中已然杀成了一片,而她正北方的榆关,亦是狼烟四起,杀喊一片,原本巍峨高大的城墙,此刻也被鲜血染成了酱红色……
“没时间解释太多,我奉夫人之命来救姑娘出去!将军的遗书,我等都已看到了,是我错怪姑娘了!”
毛副将一边挥剑杀敌护送秦深出逃,一边把昨夜的事大体说了一遍。
原来等沈柔找到殷诚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烟杆子里的遗书,得知卫戚用自己的死嫁祸敌军,来逼迫李丞放弃和谈,反而利用和谈之名,对建州军进行一场绝地反击!他们立刻照着卫戚的遗命部署安排——他在城关处埋下了火药,等霭祖尔以和谈之名入关后,点燃火药,意图将其炸死!
霭祖尔一死,群龙无首,建州朝廷必定陷入内乱,他的几个儿子会为了王位争个头破血流,至少在政权稳定之前,很难有大规模南侵的战事了,朝廷又可以再苟延残喘几年,算是他为汉室做的最后一件事。
只是殷诚也好,毛副将也罢,他们不知道那个冒牌货究竟是谁,卫戚的遗书中也没有提及半分,所以反击的时候,必定遇到了许多阻力。
他能号召的部下,唯有自己所带的骑兵营、还有几个平日里要好的部将而已,其余的将领依旧受冒牌货的蛊惑,反而视他们为战前哗变的叛军贼子。
外敌未清,内乱不止。
事态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
秦深咬着牙,拼尽全力跟上毛副将的脚步,尽量不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
好不容易杀出了军营,她才有喘口气的机会相问:
“炸、炸死了么?霭祖尔死了么?”
“不知道,但我肯定炸伤了他——他一定没想到,我们不顾那个冒牌货的死活,在两人城门碰面的时候,直接引爆了火药,哈哈哈,想起来就痛快!”
秦深也为此可惜,若真是当场炸死,那就好了!
“那如今情势如何?榆关还守得住么?”
“……姑娘莫问了,既已逃了出来,剩下的战事,就交给我们这些战场上的人去处理吧!哦,对了,夫人带着小将军已经先行一步了,就在前头的驿站等你,你快去跟他们汇合,我就不送你了!”
毛副将爽朗一笑,牵过了自己的马,扶着秦深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