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支开东厂暗卫,又叛我投敌,与内阁郑清流暗通,将孟冬所在告诉了他,只为引他们前来杀我,好将这滩头村变成修罗地狱,我手上沾染的性命鲜血愈多,我本性愧疚悔恨便愈深,如此,你存在的意义便会更加重要,停留的时间也自会更加长久。”
顿了顿,他勾起凉薄一笑:
“甚至于,我将会被你彻底吞噬,世间再无卫槐君,唯剩下你,文琅!”
秦深闻言惊诧不已,她只知道两人共宿一体,却不知其中转换,竟还有这样一番内情。
回忆从前,细节历历在目,被卫槐君这话一提醒,她便能想明白了。
文琅每逢初一、十五回家来,身上多少会带些莫名的血渍,那件藏在炕角的血衣,可他身上没有伤痕,原都是沾染了别人的血。
记得有人说过,初一是御门听政的日子,卫槐君常在大殿伪奉圣旨,杖杀政敌官员,而十五又是东厂刑讯处决犯人的日子,也是卫槐君杀人取乐的常例时间。
原以为他丧尽良知,冷漠无情,可他分明是有愧有痛苦的,只是他压抑了那些不愿被承认的情绪,压抑的久了,就成了文琅出现的契机。
文琅深知此事,他更明白自己存在或者出现意义,也明白,要想吞噬卫槐君,让自己取代他,唯有逼他陷入绝境,杀人如麻,彻底入魔——
等他一朝清醒时,那种悔恨、自我厌弃的痛苦,才能唤醒本体,去彻底放弃卫槐君的人格。
如此这般,影子才能真正自主,成为完整的一个人。
秦深想明白了,可却丝毫不会为此欣喜!
如果她和文琅的相守,需要牺牲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那她今后良心何安?
“不会、不会的,这样的结果,我宁愿不要!”
她挣扎着从草席里逃脱了出来。
可狼狈不止,下一瞬,便被卫槐君牢牢攥住了手腕。
“已经来不及了,郑清流恨我入骨,我若是他,一定借口剿灭反贼,然后大肆屠戮滩头村所有人,宁杀错,勿枉纵——以一敌百,呵,文琅真看得起我呀。”
往前凑近了些,他轻嗅了嗅秦深身上的味道,那股隐淡的血腥味,撩拨着他兴奋的神经。
陶醉在即将开始的杀人乐趣中,卫槐君笑得凉薄又妖娆:
“今日葬送在我手中的血债,是你们送给我的礼物,我欣然受之,自然不会辜负这番美意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卫槐君像是才恍然想起的,眸眼妖冶,笑意诡魅:
“到底想的简单了些,我若能因杀人歉疚,从而放弃了自己,那他呢?他文琅还是秉持原本初心的那个他么?他为了私欲情爱,沾染了背叛、利用、视无辜性命与草芥,他又与我有什么分别呢?”
秦深被卫槐君问的哑口无言。
是啊,文琅若是卫槐君心里最善良、最柔软的压抑,那么为了她,他俨然掺杂了不再纯粹的美好。
善恶两面,两个人格,如果谁也不再纯粹,又如何彻底的将另一个吞噬呢?
……
卫槐君将秦深青白变化的脸色看在眼底,暴怒的脸,渐渐温柔了起来。
他一点点凑近了她的耳边,呵气成音: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如果我杀了你,他的生命除了仇恨自责,还有什么可留恋的?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彻底吞噬他了?”
秦深的心落入深渊。
她抬眸对上卫槐君的眼睛,那双瞳孔除了血色杀意,没有她的半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