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土砾翻滚着坠倒了湍急的河流中。
“我记起来了,二狗家有个儿子,五年前本要阉送送宫,他自己不愿意,投河死啦,一定是这样的,天,太可怕啦!”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嘴,众人发出了嗡嗡的惊诧声。
王起子闻言,再没有什么怀疑的,恳切的看向跛脚天师。
“天师你快出个法子吧,是要杀猪还是杀牛?只要你开口,我全想办法弄了过来!”
那跛脚天师沉吟不说话,扭着头四处张望着。
终于,他寻到了人群中的秦深,于是挤眉弄眼的一记眼神抛去,像是再告诉她,自己便是文琅请过来的那阵东风。
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跛脚天师开口道。
“那小孩戾气太重,生魂又叫水冲去了大半,所以鬼差都发现不了他,没法引他重新投胎去,所以,我要村子里祭出十对童男童女来,用他们的生魂祭了鬼娃,领着他去投胎,此局方破!”
王起子睁大了眼睛,当即已拳砸手道。
“好,我知道了,这就是去办。”
说罢,他扭身看向村长老李头,催促道。
“你是聋子么,没听见天师说的,快去找十对男童男女来呀,要是堤坝愆期,咱们都得死,你自己想好,是交出孩子来,还是大家一起陪葬!”
“王、王大人,咱们村哪里有这么多孩子啊,而且都是爹妈生的,哪家又肯给出来?”
“这就不关我的事了,你若办不好差事,那笔赔付款自己看着办,你现在不对村民下狠心,来日他们向你讨债的时候,怕是棺材板都给你掀了!”
王起子双手抱胸,冷冷的丢下话来。
李老头气得胸膛起伏,嘴唇发青发紫,嗫嚅着颤抖不已。
他勉力抽出旱烟管,想平静下心情,发现已是不能的了,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当即呕摊鲜血,然后昏了过去。
李老头倒下了,没有人主持大局。
当然,也有惧怕王起子、渴望拿到赔付款的人,他们主动联合在一起,打着村长的旗号挨家挨户抢夺孩子。
但更多的人,他们认清楚了当下的境遇和危机,明白除了反抗再没有别的活路了。
滩头村和别村不同,村子里但凡留下的男孩儿,一定是独根独苗,为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因为如果一家有两个男孩儿,多半会通过抓阄,选出送一个阉了去宫里当太监。
所以王起子要拿孩子们祭魂的事一传出,村子都炸锅了!
特别是有孩子的人家,父亲拿起了柴刀守在门边,母亲紧紧抱着孩子躲在水缸里,奋起反抗。
正好这个时候,山子振臂一挥,他打出了要反掉王起子的旗号,笼络了大部分村民的心,成为了众村民的头儿。
他们把孩子集中在西林院子里,妥善安排,由荆小妹和秦深代为照料茶饭,而男人们则手持械具,跟在山子的身后,冲去堤坝上找王起子算账去了。
西林院子里,秦深见庚子换好了衣服,也抄起柴刀跟着要去,便伸手拦住了他,小声道。
“你别去了,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饶是你水性好,也架不住劳累,剩下的事儿交给山子吧——不怕人少,只怕心不齐,现在大家群情激奋,团结在一起了,便不怕扳不倒王起子!”
庚子脸上有些苍白,握着砍刀的手,也被水泡的发白。
很显然,堤坝下那些血手印,都是他偷摸着给按上去的。
他尚且还有一点担忧,便开口道。
“可是赔付款的事儿?”
秦深冷笑一声,心中却是安的。
“灾祸不真正落在自己头上,所有人都是侥幸的,与其靠我这张嘴去说,倒不如叫他们切身感受一些威胁。”
真正性命受迫的时候,银子倒成了身外之物了。